第四章 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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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四人围桌而坐,原本就不大的房间此刻显得更加拥挤。

秦老爷子招呼孙子秦兴倒酒,他端起酒碗却没有直接喝,而是将第一碗酒洒在了地上,杯酒敬故人。

山河万里,岁月悠长,夫子书中死,将士边关亡,诸多生死袍泽与意气书生,再也不会喝到这碗酒了。

想到这里,一生戎马的秦厉莫名有些感伤,此次他来这太平镇,怕是此生最后一次出京都了。

“陈老弟,我这没几天活头的糟老头子来看看你,莫要再生气,终归是自家兄弟,当年京都一别,已经十年之久,我这身子骨老伤太多,唉,已经快熬不住了。”

陈姓老人神色有所缓和,端起酒碗,尝了口十年未曾入口过的京都陈酿,却觉得无甚滋味。

秦厉见他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道:“如今风烛残年,我老秦也快死了,总想着老哥几个能一起喝顿酒,但不是天南海北,就是斯人已逝,听老哥一句劝,回京都吧,哪怕是回去打几场架也好啊,那总算也是在身边,老哥儿几个也能见见面,帮帮场子不是。”

陈酆都听着这话,感觉有些恶心,不仅破口大骂:“你个老匹夫,在家没少跟儿子一起舞文弄墨吧,说话都文绉绉的了,还有你红光满面的,装什么将死之人,你这身子骨别人不知道,他娘的我还不知道,多大年纪了还纳妾,关键是还给秦兴生了个小叔叔,咋的,你家老太婆这么放纵你了?”

秦厉老脸一红,索性直接也开口骂道:“嘿,你个狗娘养的老东西,这么给你面子你不要,反了你了,我老头子爱娶几个娶几个,你管我,总好过你这孤家寡人。”

“哼,老子就孤家寡人了咋地,不服单挑啊,老匹夫?可别学那只会动口的君子!”

秦厉暴跳如雷,直接应战,直接要对陈酆都报以老拳,陈酆都也不示弱,撩阴腿专攻其下三路,就在这狭小逼仄的房间里动起手来。

一旁的孙抱朴和秦兴面面相觑,拉架是万万不敢的,这一边是大泉王朝的武学宗师,另一边是大泉王朝实权武将的领军人物,打起架来画风如此别具一格,跟街头巷尾比比皆是的那种没啥两样。

不巧的是,这时江柳郎采药归来,看到有人在与老人厮打,直接抄起顶门棍照着那人的脑袋来了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乃至屋内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江柳郎打过之后还不罢休,大喊道:“抓贼啦,抓贼啦,有贼人殴打我家先生啦!”

此间小镇风俗怪异,邻里之间多不去相识相交,但此刻听闻贼人上门,不出手的话,也怕会被殃及池鱼,于是不一会儿,门口聚集了一堆人,手持各色“兵刃”,菜刀,擀面杖,扁担,顶门棍,乃至有人拿了一只夜壶......

屋内傻眼的三位外来客,连称是场误会,都是自家人。

陈酆都却喜笑颜开,走向屋外,临了还不忘顺道踩了秦厉一脚,站在院子里对门外诸位拱手道:“诸位,多谢能来帮忙,但这的确是个误会,我与那位故友老兄是在切磋拳脚,柳郎小子不与他们相识,一时情急,惊扰了四邻,实在抱歉,诸位都请回吧。”

门外众人一听是个误会,也不多说,自行散去。

陈酆都老人回到屋内,看到秦兴与孙抱朴站在一边憋笑,秦老狗扶着脑袋坐在桌边哎呦个不停,而江柳郎依旧如临大敌,手中紧紧握住那根顶门棍,略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们是谁?”

“青书剑宗孙抱朴。”

“虎卫统领秦兴。”

孙抱朴和秦兴一板一眼的答话道。

一想到今日被这个黄口小儿偷袭,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扶头老人没好气道:“拒北侯秦厉。”

少年又问道:“你们在我家干嘛,为何殴打我家医圣大老爷?”

秦厉打量了一下这个刚给了自己一闷棍的少年,发现这小子年岁不大,筋骨倒是极好,个头都快赶上那个糟老头子了,至于相貌嘛,好像比自己年轻时差那么点儿,皮肤黝黑,土里土气的,但是眼神很坚毅,正直勾勾地瞪着自己,自己若是一个字说的不对,怕是要再挨上一棍子。

“小兄弟呀,我与你家医圣大老爷是故交,刚刚我们多喝了几碗,一时兴起,切磋一下拳脚嘛,你这一闷棍可是把老头子我给打坏了,你可得赔钱啊!”

江柳郎看向陈酆都,老人笑了笑,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不用紧张,把手里的家伙放下便是。

江柳郎心想,今天老头儿有些奇怪啊,自己的脑袋向来是挨打的,哪被这般温柔地摸过呀。

陈姓老人掏出钱袋子,交予江柳郎,嘱咐他去买些酒菜回来,多余的银子自己留着便是。

江柳郎越发摸不清今天老人的所作所为了,但是老人大方了总是好事,钱袋子沉甸甸的,自己便会有好多零花钱了,想想就开心,便蹦蹦跳跳的出门去了。

看着江柳郎走远后,陈酆都在屋内放声大笑,道:“一个亲孙子,一个干儿子,还不如老头子我收养的孤儿来的实在,哈哈哈!”

秦兴与孙抱朴面露苦色,秦厉更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看那架势马上就要拂袖而去,但他也只是没好气的说:“好吧好吧,我老秦认输还不行?”

陈酆都收起脸上的笑意,顺便卖了个乖:“秦老哥,哪里哪里,客气了,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吃好的,哎呀,你看看那小子下手忒狠了点儿,把咱们拒北侯都打成啥样儿了,太不像话了!”

秦厉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只是手还在不停的揉着头上那座“小山包”。

陈酆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说正事吧,你来应该只是顺道来见我,怕是孙抱朴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实不相瞒,青书剑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老秦放心,这事我会管到底,你这次私自离京,我二哥表面不说啥,但是心里会作何想法?你呀,还是当年那般的急脾气,你这一闹怕是君臣就只是君臣了,多余的情分不会再多半点。孙抱朴跟你走,对你们两个都不会是好事,让他跟着我便是,相信我老头子的招牌还能护他一二。”

“行啊,你老陈总算仗义一回,老夫我也没啥不放心的,抱朴能跟着你的确是最好的。当年若不是孙巨侠救我于水火,我早已是坟中枯骨,这份恩情我老秦这辈子都还不完呐......”

“行了行了,别再把那事讲一遍了,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陈酆都连忙打断秦厉的唠叨。

秦兴点头附议。

秦厉一瞪眼,秦兴立马老实,不敢有多余动作。

秦厉接着说道:“好,你不爱听我不说便是,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相告哈。”

陈酆都点点头,有些事也该让人知道了。

“刚刚打我的那小子可是那人的骨血?”

陈姓老人点头。

秦厉心中大震,但依旧面不改色的问道:“年岁对不上啊,而且为何眉眼没有丝毫的相似,当初他俩可是神仙眷侣,郎才女貌,怎会生出这么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子?”

陈姓老人笑道:“小手段,不值一提。你知道便知道,管住嘴就行,别的你也不用问,问了我也不能告诉你,知道太多反而对你们秦家不好,如果想做些什么,到时候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等着便是。”

四人不再谈事,继续喝酒,两位年轻人战战兢兢,两位老人各怀心事,这酒好像也没有太大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