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哲踏过满地凶尸化成的灰烬,走向奄奄一息的许泽和哭得几乎昏厥的韩鲤柔。韩鲤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不断涌出泪水,仿佛再哭下去就要失去光明。
天空忽然落下瓢泼大雨。韩鲤柔跪在雨水中,朝白羽哲伸出手,嘶声道:“不要……小白,不要!”
白羽哲却向后退了一步。他环视四周——许昉冰冷的尸体、司徒家断剑的门生、连始终含笑的云蕖君也添了新伤,正忧戚地望着自己。
所有人都明白他现身的意义:他是来赴死的。
可他不知道,即将刺穿他胸膛的,是他思念了十四年的母亲。
利剑透胸而过的瞬间,白羽哲闷哼一声。剑身抽回时带出一蓬血花,眼见就要再补一剑,花袭奋起最后力气掷出将军骨,法阵亮起的刹那,他飞身接住白羽哲摇摇欲坠的身躯。
白羽哲艰难地跪倒在地,倚着花袭勉强支撑。他缓缓回头,想看清终结自己性命之人。恰此时,惊雷炸响,钰离伞应声落地。
岳瑞琼握着滴血的长剑,怔立在雨中。黑雾自她周身缓缓消散,肌肤上诡异的纹路渐渐褪去,双眸恢复清明。她丢开剑,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
“母亲……”白羽哲双手叠放身前,重重叩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淌,与胸口的血水融成一片。
岳瑞琼跌坐在地,苍白的指尖颤巍巍伸向儿子,却又蜷缩着收回。她环视四周,失控时的杀戮景象涌入脑海,发出一声凄厉长啸,悲泣不止。
啸声中,怨灵纷纷逃窜,绿焰渐熄,天地陷入一片漆黑。
“母亲,我和兄长…都很想您。”白羽哲跪在雨中,伤口剧痛几乎令他昏厥,“能再见您一面,孩儿已无遗憾。”
岳瑞琼的声音温柔而破碎:“哲儿,是母亲对不起你……”亡魂没有眼泪,唯有冷雨敲打着她苍白的脸庞。
花袭上前一步,恭敬作揖:“岳前辈,恕晚辈冒昧。以您的修为,鹰来山的结界本不应困住您十四年之久,其中可有何缘由?”
岳瑞琼迷茫摇头:“死后我一直在此徘徊…沼泽中有股力量不断吸引着我,越是远离就越是虚弱,连冲破结界的力气都没有。”
花妄沉吟道:“看来设局之人也不知沼泽底细,只知利用其中怨灵。”
岳瑞琼望向众人,眼含悲悯:“你们这些孩子,为何会来到这等凶险之地?又是谁将我变成那般模样……”
花袭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岳瑞琼听罢,轻轻握住白羽哲的手,唇角漾起温柔笑意:“哲儿长大了,懂得保护朋友了,母亲很欣慰。”
她起身向众人郑重行礼:“多谢诸位对哲儿不离不弃。今日我铸下大错,无颜求得原谅,唯愿你们日后能多照拂这个孩子。”说罢深深一拜。
白羽哲猛然惊醒,嘶声喊道:“母亲不要!”
岳瑞琼周身绽放出耀眼白光,身形缓缓升空。“哲儿,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父兄的话……”她的声音渐渐空灵,光芒越来越炽烈。
“母亲!不要!”白羽哲挣扎着向前爬去,却被花袭紧紧抱住。
岳瑞琼最后望了一眼儿子,化作一道璀璨流光直冲云霄。巨响震彻天地,圣洁的白光席卷整座鹰来山,所到之处怨灵尽化黑雾,纷纷扬扬洒落大地。
光芒散尽,唯剩一把钰离伞静静躺在雨中。白羽哲挣扎着拾起母亲最后的遗物,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花袭怀中。
“走!”花袭抱起白羽哲,花妄立即小心捧起许昉的遗体御剑而起。众人撑起最后力气,御剑逃离这片伤心之地。
而在他们离去后的鹰来山下,一个黑影正跪在伊河边疯狂饮水。月光照见他下颌处——一道锦鲤纹印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