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出口处，灯光交错，闪光灯仿佛雨点般劈头盖脸地砸来。
“快看，是他——新晋导演苏谨言！”
记者们蜂拥而上，话筒、镜头、手机全都朝着刚走出通道的男人聚集过去。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五官被遮住大半，但那挺拔冷峻的身形与低调却张扬的气质，仍引来无数摄像头的狂热追逐。
苏孝宁步履微顿，额角轻跳，太阳穴仿佛被千根银针刺穿，密密麻麻的疼让他整个人恍惚。
他紧了紧墨镜框，喉咙沙哑：“兰姐……我是不是又头痛了？”
“吃药。”兰姐语气坚定，一边将他护在身后，一边从手包中抽出药片，“撑过这段曝光期，就可以回酒店休息了。记住，你现在是苏谨言，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苏孝宁点头，乖乖吞下药片，步子继续往外迈。
可就在他们即将穿过VIP出口的那一瞬，人群中忽然闪过一道凌厉的身影。
“苏孝宁！”那声音如雷贯耳，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激烈情绪，骤然炸响在耳边。
他的脚步戛然而止，回头。
一个身穿黑色长风衣的女人正快步走来，长发束起，高颧冷颜，墨镜遮挡住半张脸，但当她一把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清冷眼眸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她声音颤抖，却依旧努力维持冷静，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开得了口。
周围的记者闻声而动，闪光灯更是成倍加剧，全都聚焦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之上。
苏孝宁微蹙眉头，看着眼前女子那双眼中熟悉又陌生的哀伤，仿佛……心脏被什么微不可察地揪了一下。
他语调礼貌，眼神却空茫：“小姐……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击顶，李瑾玥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尽。
“你不记得了……”她喃喃，眼底的情绪几欲决堤。可下一秒，她却忽然冷笑一声，将悲伤硬生生咽下，“也是，你都死过一次了，还会记得什么？”
她不再多说，转身便走，步伐踉跄却倔强不回头。
“瑾玥……”苏孝宁下意识伸手，想叫住她，可话到嘴边，却觉得喉咙干涩发痛，那名字仿佛带着千钧重压，让他说不出口。
“别管她。”兰姐上前一步，拦住他的视线，语气锋利，“她就是那个毁掉你的人，是你过去最大的伤疤。”
“可我……”苏孝宁皱眉，“我好像……梦里见过她。”
“那是药效混乱产生的幻觉。”兰姐一字一顿地说，“现在开始，不许你再见她。”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越过兰姐肩膀，落在李瑾玥消失的方向，心口那根绷紧的弦——一瞬间崩得更紧了。
VIP通道外的人潮愈发汹涌。
李瑾玥的身影早已被媒体和人群吞没，可她匆匆转身时眼中的恨与痛，却如尖刀一样，深深刻在苏孝宁脑海中。
“我们……真的曾经认识吗？”他喃喃低语，像是问兰姐，又像是问自己。
“我说过，不许提以前的事。”兰姐动作麻利地将他推进保姆车，门一关，世界顿时安静下来，“你失忆前，反复叮嘱我一件事，就是千万别让你再见那个女人。”
“为什么？”他望向窗外，李瑾玥的背影已消失不见，可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却越来越重，“我梦见她很多次……她哭着喊我名字，梦里的我也在哭。”
兰姐收起刚才在公众面前的冷硬，语气略缓：“苏谨言，你是我一手打造的新艺人，也是我从那场事故里捞回来的人。你差点死了，跳楼，抢救，失忆……你已经为那个女人赔上整个人生。”
“但你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苏孝宁紧抿薄唇，没有回应。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掌心里像是藏着什么温热的东西，想触碰却抓不住。
车子驶出机场，后视镜中，那一片灯光交错的人群迅速远去，像极了他脑海中那些断断续续的碎片记忆——
模糊的舞台灯光，滚烫的掌声，还有一张在后台悄悄张望的脸。
他低头，从西装内袋中掏出那本兰姐给他的新身份资料本，第一页赫然写着——
【姓名：苏谨言
年龄：27岁
职业：导演，代表作《归来》】
可他的指尖却顿住了。
在这张新的人设资料背后，似乎藏着另一个版本的他。他总觉得自己曾站在某个更高处，经历过更剧烈的情感，更刺骨的恨意与更滚烫的炽爱。
“我是谁？”他忽然低声开口。
兰姐沉默几秒，道：“你是你。苏谨言，是你用命换来的第二次人生。”
夜色降临。
另一边，李瑾玥独自走在机场停车场的边缘，身影几乎被黑暗吞噬。
她手中死死攥着手机，手机屏幕上定格着刚刚拍下的一张照片——
那是苏孝宁的背影。
他站在人群中，虽然戴着墨镜，但轮廓没有变，那是她无数次梦里醒来都想抓住的身影。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喃喃，眼泪滑落。
回国前的调查和拼凑，她早已发现——跳楼事件后，苏孝宁消失，身份注销，所有记录归零。她曾以为他死了，甚至为此疯过一段时间。
可如今，他活着，就在她眼前，却用最疏离的语气说：“小姐，我们认识吗？”
她心里破了一个大洞，越流越空。
可她不会认输。
李瑾玥抬头望向夜空，眼神冷冽。
“苏孝宁，不管你现在是谁，我都会让你记起我——你欠我的，我一定要你亲口说清。”
风声呼啸，两个本该纠缠一生的人，就这样再一次错位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一个，被人封锁记忆，徘徊于真相边缘。
一个，满身执念，誓要追回那个说“再见”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