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布置得如梦似幻，红毯延伸，镁光灯不断闪烁。
这是苏孝宁回国后首部电影的发布会，也是在失忆之后，他第一次站在媒体面前，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大众聚焦。
主持人念出最后一位重量级嘉宾的名字时，苏孝宁原本还在调整手中话筒，忽然听到全场一片骚动。
他本能地抬起头，灯光穿过人群，舞台右侧那抹身影一出现，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李瑾玥。
她穿着一身简约却剪裁极致的白裙，高跟鞋踏在红毯上的声音，宛若踩进他心里。
苏孝宁的身体蓦地僵住，不知为何，心口隐隐有种熟悉的痛感在绽开。
“这位是本项目追加投资方李氏集团代表，同时也是影片艺术顾问。”主持人语调亢奋，话音落下，台下记者疯狂按下快门。
李瑾玥走上台，面带微笑，落座苏孝宁身旁，随即向话筒淡淡开口：“苏导，不介意合作吧？”
苏孝宁喉结轻滚，下意识别开视线，面上维持镇定：“当然……不介意。”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瞬间有种心跳漏拍的错觉。她的声音太熟悉了，像是在梦里听过千百次。
发布会结束后，两人避开媒体，在后台临时接待室中相对而立。
“你到底忘了，还是不敢记起？”李瑾玥站在窗边，侧光洒落在她精致冷艳的脸上，那双眼里燃着某种被压抑的情绪。
苏孝宁沉默不语，指节紧紧握着口袋中的药瓶，额角微微渗出冷汗。
他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有人站在暴雨中哭泣，有人坐在电脑前笑着喊他的游戏ID。
他想问——她是谁？他和她，到底有什么纠葛？
但那些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沙哑的一句：“李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瑾玥眼中的光彻底黯了下去。
她低声讽刺道：“呵，好。你失忆，我承认。但我不信，一个人能将所有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
“你身上还有我们的影子，你的镜头里有我写的剧本，你连拍戏的习惯，都是我教的！”
苏孝宁面无表情，却在听见这句话后，眉头悄然一动。
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但他知道，在她靠近时，心跳的频率就不一样。
“李小姐，”他缓缓开口，仍然是那副礼貌疏离的语调，“既然你是投资人，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冷硬，肩膀却在轻微颤动。
李瑾玥咬紧唇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手在身侧死死握紧——
他眼里的陌生，比冷漠更刺骨。
后台休息室的门重重合上，李瑾玥整个人如失血般瘫坐在沙发上。
外头的闪光灯还在亮，记者的呼喊声隐约传来：“苏导！李总！能合个影吗？”“两人是旧识吗？网上传得是真的吗？”
可这一切，于此刻的她而言，宛如隔世。
她望着苏孝宁离开的方向，喉咙干涩得像塞满棉絮，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让理智不至溃堤。
他不记得了。
他真的不记得了。
哪怕她拦住他，哪怕她用尽最直接的方式去唤醒他，他的眼里，还是只有那份陌生的疏离。
“你到底……忘了什么，还是，只是不愿意记起我？”
她低声呢喃，像是问他，也像是问自己。
片刻后，兰姐走了进来，脸色极冷，站在她面前，像一道封锁线。
“你够了，李总。我不知道你是怀着什么目的加入这个项目，但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他现在是‘苏谨言’，不是你过去认识的‘苏孝宁’。”
李瑾玥缓缓抬眸，看向兰姐那张冷硬的面孔。
“你真的以为……你能替他抹去过去的一切？”
“我能。”兰姐语气不容置疑，“他忘记这些，是对他最好、最安全的安排。他的命，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你想把他拖回原来的泥潭吗？”
“泥潭？”李瑾玥轻笑，笑意里却满是锋芒，“那你觉得，他每天半夜惊醒流汗，在梦里喊的名字是谁？”
兰姐一愣，随即冷声道：“这与你无关。”
“他失忆了，但身体不会说谎。”李瑾玥站起身，直面她，“你可以替他选择身份，替他安排路线，却替不了他的心选择谁。”
“你要继续阻止我，就等着看，他有一天亲口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兰姐脸色微变，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而此时的苏孝宁，正坐在专属车内，望着窗外倒退的霓虹光影，沉默得令人窒息。
“她叫李瑾玥。”他低声说，声音里透着不确定。
助理疑惑地转头：“您说什么？”
苏孝宁摇了摇头：“没事。”
但他的脑海里，刚才那一幕却始终挥之不去。
那个女人站在面前，眼里像燃着火，似恨，又似哭。她叫他“苏孝宁”，她说他们曾经很亲密，可他什么都记不得。
可为什么他会心疼？
为什么，在她走的时候，连空气都沉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那是刚才她握住他时留下的温度。
还没散。
夜里，他再次惊醒。
梦里，断断续续的画面像走马灯般闪过。
有人在雨中喊他名字，有双手紧紧拉着他不放。
“孝宁——别走！”
他睁开眼，天花板冰冷如雪，他的呼吸却骤然急促，手掌死死抓住胸口。
那个名字，又一次，在梦里响起。
他想不起是谁。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而是他失去过的某一段——真实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