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冰冷的会议室里,一页页剧本在桌面上翻动,伴随着宋清清甜腻入骨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你别死啊……求求你,回来……”
她站在镜头前,哭腔熟练,姿态逼真,眼角还贴着一颗仿若自然滑落的泪珠。
苏孝宁坐在沙发一角,手指捏着剧本边缘,指骨绷得泛白。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宋清清的表演,胸腔像是被人拿锯子一寸寸锯开。
那不是她的声音。不是她的眼神。不是她的哭法。
可偏偏,她站在灯光下,口中喊出的,是李瑾玥曾在医院门口声嘶力竭说过的话。
“很好。”导演一拍大腿,“宋清清这场哭戏一气呵成,几乎一条过,简直神还原!”
“神还原你妈。”苏孝宁嗓音沙哑地开口,语气低沉,却像刀子划过铁板,“你们谁给她的剧本?谁允许她模仿的?”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气氛凝滞。
制片人赶忙站起身来,打圆场:“苏导,您别动怒,这剧本可是按您跳楼事件改编的,原型也确实——”
“我知道是按我改的。”苏孝宁起身,猛地将剧本摔在桌上,纸页飞扬,“但我没允许你们拿她来消费!”
他指着剧本上那个用“瑾”字隐晦标注的角色名,那分明是李瑾玥——她曾一次次拉他出深渊的人,现在却被包装成营销话题,被另一个人演绎、嘲弄。
“宋清清不配。”他一字一顿,眸光冷得仿佛冬夜冰泉,“她连她的影子都学不会。”
宋清清面色一僵,强装镇定走上前:“孝宁……这是为了剧的热度,你别太过投入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演情侣,你不也习惯了吗?”
“习惯?”苏孝宁冷笑,转头,眼神里是淬了毒的锋芒,“你真以为我一直沉默,是默认?”
宋清清怔住。
他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我忍你,是因为你背后站着我的合约、我的利益。可你要真敢碰她的影子,我让你整部戏都拍不下去。”
会议室陷入死寂,没人敢再说一句话。
此时,一位公司高层推门而入,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冷意:“苏导,宋小姐的戏份已定,剧本也过了审,你现在临时叫停,是要和整个项目撕破脸吗?”
苏孝宁抬眸看他,嗓音低沉如雷:“她用别人的伤疤当舞台,你们就真不怕有天翻车?”
高层脸色微变,却仍笑着压下:“这正是你复仇的机会不是吗?用戏,把她演成笑话。”
“笑话?”苏孝宁却忽然冷了下来,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他缓缓坐回沙发,目光落回剧本,指尖轻轻抚过那句——“你别死啊”。
那是他跳楼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这句话成了剧本里的台词,成了别人炫技哭腔的工具。
他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低声呢喃:“我用她救过我的命,来换一个角色给别人踩着出圈?我做不到。”
宋清清站在原地,脸色已从愤懑变作难堪。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无法真正“演成”李瑾玥,但她赌的是——苏孝宁已经不再在乎。
她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可刚才那句“你不配演她”,像刀刃剜在她脸上,也在整个团队眼里留下了裂痕。
公司高层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将文件重重放在桌上,语气压得极低:“苏孝宁,现在不是你情绪上头的时候,公司投了几千万,这部剧是今年的Q3头部资源,你一句不配,就想砍人戏份?”
苏孝宁未应声,只缓缓起身,手中还攥着那本剧本。
他望着那句被宋清清反复排练、甚至模仿了表情的台词,沉默良久。
“你们知道她那时候是怎么哭的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愣住。
“那天我从阳台上下来,她扑过来,手都在发抖……她的指甲掐进我后背里,血都流出来了。她说了一句——‘你别死啊’。”
“声音发哑,嗓子破了,就像个疯子。可她不是在演。”苏孝宁眼神冷静得吓人,“她是真的怕我死。”
一瞬间,会议室鸦雀无声。
宋清清怔怔地站在角落,不知为何,心底第一次泛起细密的慌意。
她忽然意识到,哪怕她已经走到了苏孝宁身边,哪怕所有资源都向她倾斜,她依旧踏不进他的心。
“你知道她配不配演。”苏孝宁望向导演与高层,“如果你们真拍这个剧,拍下去,我保证——所有观众看到这句台词的时候,都只会想起一个人。”
“李瑾玥。”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某种绝对的力量。
导演犹豫了一瞬,试探性问道:“那……这个项目你要退出?”
“不。”苏孝宁淡淡开口,“我不退出。”
高层眉头刚松一半,就听他接下来的话冰冷落地。
“我来拍。换女主,重写剧本。把你们想用的流量方式,通通收回去。”
“我不准她被当成一个‘原型’,供人消遣。”
高层面色一变:“你这是在违约——”
“是你们在违背当初说好的底线。”苏孝宁将剧本一页页撕开,纸屑飞舞如雪。
宋清清咬牙,终是忍不住上前半步,声音颤抖:“孝宁,我只是……想演好这个角色,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肯让我靠近?”
“因为你不是真的在演角色。”他望着她,眼神毫无温度,“你在演她。”
“你拿我最不想忘记的回忆,当成你攀爬的垫脚石——你要我怎么配合?”
空气骤冷,宋清清脸色煞白,所有辩解都哽在喉咙口。
苏孝宁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转身走出会议室,脚步沉稳,像从一场漫长的沉默里终于清醒。
可就在他打开门的那一瞬,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瑾玥发来的微信,仅有一句话:
【有人在拍一部关于你的剧,你知道吗?】
他站在门口,手指停顿了数秒,最终屏息将那条消息收起,步伐不停地走进了黑暗的走廊。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更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提醒他,还是——在替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