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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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走到自家那个偏僻的耳房附近时,借着远处微弱的灯火,隐约看到墙角垃圾堆旁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背上的女儿,脚步也停了下来。这个年月不太平,谁知道那是什么人?万一是冻死的流浪汉,或者是不怀好意的坏人?

她犹豫着,想绕道赶紧回家,锁好门窗。但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又停了下来。那个人影一动不动,看起来十分虚弱。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心驱使着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几步。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破烂、浑身脏污的人,蜷缩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有一丝气息。

借着更清晰一点的光线,她认出了这个人——是前几天在院里被批斗、被打得半死的那个年轻人,李建飞!

李成溪的心猛地一紧,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知道李建飞是被贾家和院里那几个管事大爷带头打成这样的,还被扔了出来。贾家的厉害她是知道的,易中海和刘海中也不是她这种孤儿寡母惹得起的。如果被人发现她救了李建飞,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下意识地想转身就走,假装没看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自己带着女儿过活已经够艰难了,实在没有能力再去招惹是非。

可是,看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感受着那在寒风中微弱却顽强的呼吸,李成溪的心又软了下来。她自己也是苦命人,知道在绝境中挣扎的滋味。如果她今晚就这么走了,这个年轻人恐怕真的撑不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救,还是不救?

恐惧和善良在她内心激烈地交战着。她回头看了看寂静无人的胡同,又看了看地上如同死人般的李建飞,最终,那份深藏心底的、属于底层小人物的朴素善良战胜了恐惧。

她咬了咬牙,将背上的女儿小心地放下来,让她靠在墙边继续睡着。然后,她走到李建飞身边,蹲下身,试探着推了推他:“喂……喂?你还活着吗?”

李建飞似乎还有一丝意识,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你……你怎么样?”李成溪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是紧张,也是冻的。

她看到李建飞没有太大反应,知道他伤得极重。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搀扶起来。李建飞虽然瘦弱,但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对于她这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女人来说,依然十分沉重。

她几乎是半拖半背,每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尽管天气寒冷。好不容易,她才将李建飞弄回到自己那间位于院子最偏僻角落、低矮潮湿的耳房里。

这间耳房狭小得可怜,只有几平米大,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烟火气。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张破旧的铺板占了大部分空间,那是她和女儿睡觉的地方。墙角堆着一些杂物和捡来的柴火。

李成溪先把女儿安顿在铺板的一角,用家里唯一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被裹好。然后,她才费力地将李建飞弄到铺板的另一头躺下,用自己平时盖的更旧更破的褥子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点亮了那盏只舍得在晚上用一小会儿的、用墨水瓶改造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勉强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灯光下,李建飞的惨状更加清晰。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脸上和身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和已经干涸的血迹,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冰霜。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李成溪看着,心里一阵发酸,眼圈忍不住红了。她叹了口气,转身在墙角的破木箱里翻找起来。她没什么钱买药,只能翻出一些平时自己或女儿有点小病小痛时,从乡下亲戚那里讨来或者自己采来晒干的、不值钱的草药。大部分是些清热解毒、止血消炎的土方子。

她找了几样觉得可能对伤口有用的草药,放在一个破碗里,倒了点热水(用小炉子烧的),捣鼓了一阵,然后用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蘸着,小心翼翼地替李建飞擦拭脸上和手上比较明显的伤口。血污和泥土被一点点擦去,露出下面更加狰狞的伤痕。

清理完伤口,她又走到墙角的小炉子边。炉子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火星。她珍惜地从米袋子里(那米袋子已经快要见底了)舀出最后一点点米,加了许多水,熬了一小锅稀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她把滚烫的米汤晾温,然后端到铺板边,想喂给李建飞。她试着扶起他的头,但他太虚弱了,根本无法吞咽。米汤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李成溪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耐着性子,用一个小破勺子,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往他嘴里喂。喂了半天,也只喂下去小半碗。

看着昏迷不醒的李建飞,又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女儿,李成溪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担忧。救了人,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家里已经快断粮了,拿什么养活三个人?要是被贾家发现了,又该如何是好?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吹熄了煤油灯,摸黑躺在女儿身边,紧紧地抱着女儿瘦小的身体,听着隔壁李建飞微弱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李建飞在无边的黑暗和断断续续的昏迷中,终于有了一丝比较清晰的意识。

他仍然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永恒的、令人绝望的黑暗。但感官的其他部分似乎变得稍微敏锐了一些。他能感觉到身下硬邦邦的铺板,身上盖着一床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薄被,虽然依旧寒冷,但比起被扔在垃圾堆旁等死时,已经好了太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还有一种说不清是霉味还是贫困人家特有的混合气味。旁边似乎还有别人,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压抑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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