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限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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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

这是意识沉入无边虚无前,苏尘最后捕捉到的感觉。

那是一种怎样的冰冷啊?

它不是手术室恒温空调那种干燥的冷,也不是消毒药水擦过皮肤的凉意,而是一种更深邃、更彻底的空洞。

这种冷仿佛来自宇宙的最深处,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寒意。

苏尘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从温热的躯壳里粗暴地剥离出来,赤裸裸地被抛入了万古寒渊之中。

在这个寒渊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重量,甚至连“我”的存在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一片绝对死寂、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情地吞噬着一切感知。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意义。

苏尘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黑暗中飘荡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仅仅只是一瞬。

……

“呃啊——!”

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炸开!

这股剧痛犹如无数根烧红的钢钎,狠狠地捅穿了苏尘的头骨,然后在他的脑髓里疯狂搅动、穿刺!

这痛感粗粝、野蛮,带着浓烈的土腥和一种腐朽的、属于久病之人的衰败恶臭,蛮横地将他从虚无中拖拽回来。

沉重的眼皮,就像是压着千钧巨石。

苏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终于掀开一丝缝隙。

昏暗!

浑浊的光线艰难地穿透糊着破麻纸的窗棂,在空气中投下无数悬浮的尘粒,像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油腻。

苏尘诧异地发现他居然蜷缩在一个极其狭窄的土炕上,身下是硬得硌骨的土坯,只铺着一层薄薄的、边缘早已磨烂发黑的草席。

每一次呼吸,浓重的土腥味混合着草席散发的霉烂气息,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属于行将就木之人的酸腐体味,直冲鼻腔,刺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这不是他熟悉的、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无影灯下。

此时的他,手臂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一揉仿佛要裂开的太阳穴。

不过仅仅只是动了动手指,他立马就感觉一股深入骨髓的酸软和虚弱感便席卷而来,骨头缝里都透着令人牙酸的无力。

这绝不是他那具常年握持柳叶刀、在健身房保持高强度锻炼的身体!

就在这时,灵魂深处一股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猛烈地冲击着他混沌的意识:手术台上刺眼的无影灯,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疯狂挣扎、最终绝望拉成直线的轨迹,同事们嘶哑的呼喊,金属器械冰冷的触感……

然后,便是这片陌生的黑暗,和此刻这具完全不属于他的、孱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躯壳。

“尘儿……尘儿……”

突然,一个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断断续续地从土炕另一头传来,夹杂着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呛咳。

“咳…咳咳…水…给娘拿点水…咳咳咳…”

苏尘下意识地扭过头。

当即就见到了在土炕的另一头,紧挨着他,蜷缩着一团几乎被破旧薄被淹没的单薄阴影。

那是一个老妇人,枯槁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蜡黄松弛的皮肤紧贴在嶙峋的颧骨上,干裂的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她的身体在薄被下剧烈地起伏、颤抖着,每一次咳嗽都耗尽她残存的生命力,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更让苏尘心头巨震,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的是——借着门缝透进来的那点惨淡天光,他清晰地看到老妇人捂着嘴的枯瘦指缝间。

那赫然是洇开了一抹刺目惊心的暗红!

咯血!

作为一个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搏斗了半辈子的医生,他太清楚这暗红意味着什么。

大限将至!

这具身体残留的混乱记忆碎片,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意识:十八岁的秦家村少年苏尘,爹早没了,守着个痨病缠身、只剩一口气的老娘周桂芬,和五个早已嫁出去、各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姐姐。

毫不夸张地说,原身的这个家庭,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耗子进来都得含着泪走。

唯一支撑这少年在苦水里浮沉的一点微光,是那桩打娘胎里就定下的娃娃亲——同村那个模样出挑的姑娘,秦淮茹。

“娘!”

一个完全陌生的称呼,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嘶哑和撕心裂肺的急切,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一股源自这具躯壳最深处、汹涌如潮的情感本能瞬间淹没了苏尘初来乍到的茫然与自我认知的混乱。

那是对至亲垂死挣扎的锥心之痛,是绝望深渊里唯一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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