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受到原身的影响,苏尘当即挣扎着,用尽这具陌生躯壳里每一丝残存的力气,想要撑起身子。
可是他的手臂却是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刚抬起一点,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更加凶猛的头痛,便如同重锤砸下!
砰!
下一秒,他重重地跌回坚硬的土炕,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狼狈地呛咳起来。
“我靠,这身体简直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破风箱啊!
“水…咳咳咳…”
老妇人周桂芬浑浊无神的眼睛费力地转向他,里面只剩下被病痛折磨得麻木的痛苦和对生命最卑微、最原始的渴求。
水!
苏尘闻言,当即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在昏暗污浊的屋内急切扫视。
泥巴糊的墙壁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露出里面枯黄的秸秆,冷风毫无阻碍地钻进来,卷起地上的浮尘。
角落里堆着几件辨不清原貌的破烂家什,蒙着厚厚的、积年的灰尘。
唯一算得上“家具”的,是炕头边一个歪歪扭扭、用几块破木板勉强钉成的矮柜。
他的视线最终死死钉在矮柜上那个豁了口的粗陶碗上。
碗底残留着一点浑浊的水渍,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污浊的光。
就是它!
苏尘咬紧牙关,压下喉头涌上的阵阵腥甜和几乎将他再次拖入黑暗的眩晕感,手脚并用,像一只笨拙而濒死的壁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挪蹭到土炕边缘。
冰冷的炕沿硌着他瘦骨嶙峋的肋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双脚接触到冰冷潮湿、黏糊糊的泥土地面时,一股刺骨的寒气直冲头顶,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死死扶住冰冷的土炕边缘,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浮的棉花堆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向那个几步之遥的矮柜,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
指尖终于触碰到粗糙冰凉的陶碗边缘。
他一把抓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接着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视这狭小得一眼望尽的破屋。
水缸!
门后一个盖着破旧木板的矮瓦缸映入眼帘。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用肩膀顶开那沉重的木板盖子。
缸底,浅浅的一层水,浑浊发黄,上面还漂浮着几根细微的草屑和可疑的黑色杂质。
苏尘没有丝毫犹豫,用豁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舀起半碗浑水。
浑浊的水面微微晃动,映出一张同样枯黄、瘦削、眼窝深陷、毫无血色的少年脸庞,头发如同乱草,眼神里充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死气和一种陌生的、深沉的锐利。
这就是现在的他?
一个十八岁,却被贫穷和疾病榨干了所有生机的躯壳?
他端着碗,屏住呼吸,一步三晃地挪回土炕边。
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小心地托起母亲瘦骨嶙峋、轻飘飘得仿佛没有重量的上半身。
她的身体冰冷,像一块失去温度的石头。
“娘,水…慢点…”
苏尘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将豁口的碗沿极其小心地凑近母亲毫无血色的、干裂的嘴唇。
周桂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最后一点火星。
她迫不及待地、贪婪地啜饮起来,干裂的嘴唇碰到水,发出细微的、如同幼兽般的咂咂声。
然而,仅仅喝下两小口,一阵更猛烈的、仿佛要将胸腔撕裂的咳嗽骤然爆发!
“咳咳咳——呕!”
她的身体像虾米一样痛苦地蜷缩、剧烈地抽搐着,刚喝下去的浑浊水液混合着大量鲜红的血沫,猛地从嘴角喷涌而出,星星点点,灼热地溅在苏尘同样破旧、打满补丁的粗布袖口上。
那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液体,瞬间浸透了粗粝的布料,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灼烫感。
苏尘的身体骤然僵住,如同被冰封!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悲愤,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挤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前世,他是无影灯下的战士,是手握柳叶刀、在生死边缘力挽狂澜的执剑者!
多少濒死的生命在他冷静的双手下重新搏动!
而此刻,面对这具身体最亲近之人在咫尺间的痛苦挣扎,面对那刺目的鲜血,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这具身体孱弱得连端一碗浑水都如此艰难,这破败的家境,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种从云端直坠泥沼的极致落差,这种空有屠龙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在病魔爪下煎熬的屈辱,像一柄万钧重锤,带着冰冷的绝望,狠狠砸碎了他作为医者的骄傲和灵魂!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底那被撕裂般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绝望与愤怒!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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