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突然,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粗暴、毫无顾忌的拍门声。
就如同有人用重锤砸在破败的门板上一般,震得整个小屋簌簌落灰……
紧接着,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几分尖利和毫不掩饰的催促意味的女人声音,蛮横地穿透薄薄的木板门,粗暴地撕裂了小屋里令人窒息的绝望:“苏婶子!苏尘!开一下门!”
“你们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我知道你们在家!快开门!”
从声音里,可以听得出来,说话之人那隐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耐烦。
而苏尘听到女人的叫门声,身体却是瞬间绷紧如弓弦!
这声音…原主残存的记忆碎片立刻给出了答案——秦淮茹!
那个和原主定了娃娃亲的、秦家村公认最水灵的姑娘!
顿时,一股冰冷刺骨的不祥预感,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本就冰冷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吱呀——哐当!”
下一刻,那本就腐朽不堪、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刺耳的呻吟。
门板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大力推开,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土墙上,震落下簌簌的灰尘和碎土块。
门口那点惨淡的天光被几条人影彻底堵死,投下浓重而压抑的阴影,将屋内本就昏暗的光线几乎完全吞噬。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
一身洗得发白却明显厚实整洁的蓝色碎花棉袄,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精心地编好垂在胸前,辫梢还系着崭新的红头绳。
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眉眼清秀,鼻梁挺直,嘴唇紧抿着。
只是此刻,那双本该水灵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决绝,还有一种急于摆脱什么的迫切。
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而其中走在最前面的则是两个中年男人。
左边一个干瘦佝偻,是秦淮茹的爹秦有福。
只见此时的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躲躲闪闪,只盯着自己沾满黄泥巴的破布鞋尖,仿佛地上有什么稀罕物。
右边一个则是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干部服,挺着个微凸的肚子,背着手,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淡漠。
从原主的记忆中,苏尘知道了这人正是前段时间公社派到村里的王管事,算是半个官面上的人物。
显然,从原主娃娃亲对象秦淮茹这气势汹汹堵门的姿态来看,她肯定不是来探病的?
分明是来者不善,打算向原主兴师问罪的!
……
屋里面刺鼻的霉味、血腥味和浑浊的空气,让刚进门的秦淮茹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了掩鼻子,眉头嫌恶地皱紧。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先是刮过这间低矮、昏暗、家徒四壁的破屋子,掠过角落里蒙尘的破烂,掠过土炕上那一滩刺目的暗红血污。
最后才极其不情愿地落在苏尘那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病弱而显得过分苍白消瘦、此刻还沾着灰尘的脸上。
顿时,她那眼神里的嫌弃和冰冷,几乎凝成了实质的寒霜。
接着下一刻,在苏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秦淮茹直接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拔得更高。
然后带着一种要在公开场合宣布重大决定的腔调,确保屋里屋外可能存在的“听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尘!”
她直接点名,连名带姓,撇开了所有亲昵的可能。
“今儿当着公社王管事和我爹的面儿,咱们就把话说开,做个了断!”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也仿佛在积蓄某种“正当”的力量,语速加快,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石子一颗颗砸在泥地上:
“咱们那会儿定的娃娃亲,是老一辈人糊涂了,是封建旧思想!”
“现在新社会了,讲的是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
“所以我们两人之间定下亲事,就不能作数了!”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周桂芬在土炕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苏尘虽然隐隐有所猜测,但听到秦淮茹的话后,还是觉得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这时,秦淮茹的目光再次在苏尘和他身后破败穷酸、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家境上狠狠剐过,声音里的鄙夷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毫不掩饰地亮了出来:
“再说了!你不答应退亲又能怎么样?”
“你看看你这破家!四面漏风,耗子进来都得饿死!你再看看你娘!”
她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土炕上气息奄奄、嘴角还带着血沫的周桂芬,“这病……哼,还能熬几天?还有你自己!”
她的目光像审视一件劣等货物,上下打量着苏尘那身补丁摞补丁、沾满灰尘和血渍的破旧单衣,落在他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扶着土炕才勉强站稳的身体上。
接着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病秧子!连口干净水都端不稳,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娶媳妇?拿什么养家糊口?”
“这不是活活拖累人、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说着,她往前逼近一步,气势汹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姿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向苏尘:
“这亲事,必须得退!”
“今天,这婚约,必须了断!”
“你苏尘,根本配不上我秦淮茹!”
“你这癞蛤蟆就别惦记着吃我这天鹅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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