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那双老花镜后的眼睛,几乎是黏在了那个黄花梨木西洋挂钟上,贪婪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他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副教书先生特有的斯文与和蔼,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旁人的错觉。
他背着手,踱到陈元身边,语气带着几分长辈特有的“关切”。
“小元啊,这钟,你从哪儿淘换来的。”
他声音压得低,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
“看着是挺唬人,可这玩意儿,金贵是金贵,也得看时候不是。”
陈元手里正拿着一块干净的棉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另一个刚修复好的座钟黄铜边框,对阎埠贵的问话置若罔闻。他的沉默,让阎埠贵心里那点算计的火苗,烧得更旺了些。这小子,八成是不识货。
阎埠贵清了清嗓子,唾沫横飞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三大爷我呢,痴长你几岁,见过的东西也多点。这种西洋钟,以前大户人家是喜欢,可现在是什么年月了。讲究的是朴素实用,谁家还摆这玩意儿招摇。”
他指着那挂钟,连连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瞅瞅这雕花,这木头,看着是好,可不经用啊。再说,这机芯复杂,一旦坏了,你上哪儿修去。到时候,就是一堆废铜烂铁,白瞎了。”
院子里,秦淮茹端着个空盆,假意在水龙头下磨蹭,耳朵却尖尖地竖着,捕捉着东厢房里的每一丝动静。
许大茂则斜靠在自家门框上,怀里抱着他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坏笑,等着看好戏。他最乐意见到阎埠贵这种老抠门占便宜不成反吃瘪的场面。
阎埠贵见陈元依旧油盐不进,只是低头忙活自己的,心里有些打鼓。莫非这小子真懂行。但他转念一想,陈家什么底细,他阎埠贵还不清楚。陈屠夫两口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出身,陈元这小子以前更是闷葫芦一个,能懂什么古董。肯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眼珠一转,语气更加诚恳。
“小元,三大爷这也是为你好。你看你妹妹病刚好,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钟放你这儿,就是个死物。不如……”
他顿了顿,观察着陈元的脸色,见他终于抬起头看向自己,心中一喜。
“不如三大爷帮你个忙。我呢,也认识些收旧货的,他们就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他们压价也狠。”
他摆出一副“我为你着想”的姿态,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这样吧,看在咱们街坊邻居一场,三大爷也不能让你吃亏。五块钱。我出五块钱,收了你这个钟。也算是帮你解决个麻烦,换点活钱给你妹妹买点营养品。你看,三大爷够意思吧。”
他说完,期待地看着陈元,等着他感激涕零地把挂钟双手奉上。五块钱,在他看来,买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陈元这小子绝对是占了大便宜。他自己再转手一倒腾,少说也能翻个几番。
陈元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擦得锃亮的座钟小心放到桌上。他抬眼,目光平静无波,直视着阎埠贵那双闪烁着精明与贪婪的眼睛。
“三大爷。”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不大的房间。
“您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一僵。
“小元,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三大爷可是一片好心。”
陈元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走到那个黄花梨木西洋挂钟前,伸手指着那细致的雕花,沉稳的木色。
“黄花梨木壳,百年前的西洋机芯,雕花铜面。三大爷,您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这儿装不懂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这玩意儿,在懂行的人手里,您说的那五块钱,后面再加两个零,都打不住。”
阎埠贵脸色瞬间变了变,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但嘴上依旧强硬。
“嗨。什么懂行不懂行的,不就是个旧钟嘛,能走字就不错了。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他试图用长辈的身份压人。
陈元轻笑一声。
“既然三大爷觉得它不值钱,那就算了。我这钟,也只卖给识货的。”
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接点破了阎埠贵的算计。
“您老想花五块钱捡这个漏,这算盘打得未免也太精了。我也不跟您绕弯子,这钟,少于五百块,您想都别想。”
五块。
五百块。
这两个数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阎埠贵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巨大的价格反差,将他那点龌龊心思,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你。”
阎埠贵被戳穿了心思,老脸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螃蟹。他指着陈元,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元。你怎么说话呢。我。我好心帮你,你。你还不识抬举。”
陈元寸步不让,眼神冷冽。
“好心。三大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那点心思,当我看不出来。想占我陈元的便宜,您还嫩了点。”
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钟,我不卖给您这样的‘好心人’。您还是请回吧。别在我这儿耽误工夫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反了。反了天了。”
阎埠贵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陈元的鼻子骂道。
“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我。我可是你三大爷。”
“三大爷又怎么样。”
陈元冷哼一声。
“倚老卖老,想占小辈的便宜,算什么长辈。”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阎埠贵气得一个倒仰,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你你你”了半天,最终恨恨地一跺脚,袖子一甩,悻悻而去。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回头啐了一口。
“不知好歹的东西。等着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院里几个看热闹的邻居,见阎埠贵灰头土脸地吃了瘪,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这阎老西平时算计惯了,今天总算是在陈元这儿栽了个大跟头,真是大快人心。
秦淮茹放下手中的盆,眼神复杂地看着陈元屋里那个挺拔的身影。
这陈元,是真不一样了。以前那个闷声不响,任人拿捏的孤儿,如今变得如此强势,连三大爷这样的老油条都敢硬顶。
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悔意,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打那间房的主意。
热芭一直安静地站在屋角,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着陈元沉稳应对,三言两语便将三大爷的算计化解于无形,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这个陈哥,不仅手巧,心思也如此缜密,面对贪婪小人,更是寸步不让,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也越来越让她……佩服。
陈元成功守护了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再一次用行动,巩固了自己在四合院里不好惹的强势地位。
那些原本还存着些许轻视或算计心思的人,此刻也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
他看着墙上那几个滴答作响的挂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些,只是开始。明天,就去鸽子市,把这些修好的挂钟,变成实实在在的票子。
夜色渐渐深了,窗外蛙声虫鸣,四合院也渐渐安静下来。
东厢房里,煤油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
妹妹陈雪已经能下床走动,此刻正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喝着陈元特意给她熬的肉粥,小脸上恢复了健康的红润。
屋里飘着淡淡的肉香,与窗外清冷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陈元知道,这只是一个起点。
他要赚更多的钱,给妹妹最好的生活,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然后,是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他。
第二天一早,鸽子市。
陈元会如何处理这些凝聚了他心血的挂钟。
那鱼龙混杂之地,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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