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0年、农历十月初。
北风呼啸、天气渐冷。
京城西北。
昌平，一处河段上。
树木杂草丛生，叶子发黄，一副入冬的荒凉模样。
两边地里，则是稀稀拉拉的麦苗。
而河道里面，几百个面黄肌瘦的农民、正拿着铁锹热火朝天的挖着河道。
有人站在河道底部，用铁锹把干涸的淤泥扔到河道的斜坡上。
斜坡上有人接力，再扔到岸上。
如此反复。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是义务挖河。
事关来年粮食的灌溉、收成，没有一个人偷懒。
一个个干的大口喘着气，汗流浃背。
更有个别人直接解开棉衣，在寒风中袒露着胸膛，毫无形象可言。
可这样的人，在人群中最受人尊敬。
他们干活最舍得出力。
……
河道的一角。
李富贵站在河道最底层。
拿着铁锹轻轻一插，铁锹直接插进了泥土深处，再少一用力，一铁锹的干涸淤泥直接甩到了河岸上。
如此行动，惹来半坡上一个少女的娇羞和感激。
“富贵哥。”
“你扔到半坡就行。”
说着，少女把铁锹插到泥土里，用脚蹬了一下，使出浑身力气，把一铁锹泥土扔到了河岸上。
然后喘了口气，擦了擦两颊的汗水。
对着李富贵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看，我还可以的。”
李富贵看了一眼眼神坚定的少女，心里荡起了一丝涟漪。
少女叫李秀红，今年十八岁。
是红星公社、李村、第五生产队的村民。
从上年开始，村子粮食收成大幅减产，每家每户分到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果腹。
在先后经历了用红薯瓤，胡萝卜缨填肚子之后。
她的父母在今年初、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先后惨遭饿死。
她是家里的老大。
下面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在这种情况下，她以孱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
如今秋粮已收，小麦也下了种。
对农民来讲好不容易的空闲时间，正是挖河的大好时机。
不然，等天气变冷，河道上冻。
到时候挖都挖不动。
可惜的是，经常吃不饱饭的十八岁少女，力气、体力实在有限。
一开始刚来、体力还未消耗的时候还能跟得上。
从第三天开始，就彻底掉了队。
哪怕生产队长把她安排到河道半坡，也是力有未逮。
渐渐地，没有人愿意跟她合伙。
这没有办法。
挖河的时候，河道底部一个人，河半坡一个人。
两人合伙干多少活，大家都是拿尺子量的，保证公平合理。
这种情况下，你干得少，别人就得多干。
往年还好，大家倒是愿意帮忙。
但是现在饥荒的年景，省力气就是省粮食，省命，谁傻了吧唧的愿意多出力气？
除非，她愿意让出一部分工分。
可少女家里全指望她养活全家，让工分就是让生存的机会，她自然不乐意。
李富贵不是圣母。
所以一直和光同尘，什么都没有多说。
可是当他听到生产队长决定单独给她分一段河道的时候，还是叹一口气，忍不住开了口。
表示愿意跟她一起合伙，承接一段河道。
……
人不可以圣母，但是不能没有慈悲之心。
三个月前，他穿越而来。
穿越后的他力气极大，干这样的活对他来讲小菜一碟，汗都出不了。
如此搭把手的事情，他实在难以保持冷漠。
不过还好，小姑娘挺有感恩之心。
干活的时候豁出去了干，能不让他帮衬，就不让他帮衬。
对此，他心中有数。
觉得少女赞了点力气，他就扔到半坡。
觉得没了气力，就直接扔上去。
十来天一直如此。
为此，他和小姑娘没少被同一个生产队的村民们笑话。
有说他看上人家小姑娘的。
也有人说小姑娘眼神里都是他影子的。
还有人说他们两个如此般配，不如直接在河道对着天地磕个头，直接洞房的。
林林总总，大家劳累之余添个热闹。
所以，小姑娘这两天说话的时候，感激的同时，也总是容易娇羞。
其实按照他的估计。
小姑娘此时基本上已经力尽。
之所以还有点力气，估计跟这是最后一段河道有关。
干完就可以回家，修养一个冬天。
小姑娘这是提劲了呢。
“我有点渴，你去给我端点水来吧。”
李秀红明眸一闪，心知肚明这是富贵哥找借口让她休息呢。
不过她没有多说，眼中带光的看了一眼李富贵，直接放下铁锹转身离去。
心里想着，万一富贵哥真的渴了呢。
见到少女离去，李富贵继续挖河，每一下都扔到河岸上。
如此一幕，让附近的人们再次热闹了起来。
“富贵儿，你还真有把子力气。”
“李富贵你小子可以啊，出来挖个河，挖出一个媳妇出来。”
“秀红这闺女真不错，回去一起过吧。”
“要不，我给你们当个媒人？”
“也就是她带着弟弟妹妹，不然我就让我儿子娶了。”
“我看这事准成，你看秀红的眼里，看他跟看咱们眼神完全不一样。”
“呵呵，你去跟人家合伙挖河，人家也这么看你。”
“去去去，我可没有那力气。”
众人的调笑，李富贵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知道有些事情越描越黑。
所以，面对这种无所谓的调侃他只是笑着，听着，什么话都不说。
很快，李秀红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
李富贵刚想上去，李秀红清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富贵哥，你等着吧。”
“我给你送下去。”
李秀红不等李富贵反应，端着碗从河道上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
河道上都是泥土，松软的很，一不小心就会滑下来。
快到河底的时候，李秀红抬眼看了一眼李富贵，眼神中洋溢着莫名的光芒。
“你慢点。”
李富贵话音刚落，李秀红脚下一个不注意，往下滑去。
那一瞬间，李富贵看的清楚。
哪怕滑倒，少女也下意识的保持着碗的平衡。
幸好他穿越之后，力气大了很多不说，反应也快了不少。
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快要摔倒的少女，另外一只手接过了盛水的碗。
一脸关切的问道。
“你没有事吧？”
李秀红稳当后才发现，自己被李富贵半揽在怀里，顿时脸色通红。
“没事没事。”
“刚刚一不注意滑了一下。”
“水没有洒吧？”
“没洒。”
李富贵松开李秀红，看了一眼手中的碗，边沿磕掉一小块。
他知道这是李秀红专门用来吃饭的碗。
毫不介意喝了起来。
一碗水下肚，从口暖到肚子。
不知道是水热，还是少女的情怀暖人。
“富贵哥，你还喝么？”
“我再去给你倒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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