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闲聊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李富贵以为直接回家。
可是没有想到。
估计是干了将近半个月累活的缘故。
回家的几十里路，村民们走的是又饥又饿，双腿跟灌了铅似的。
以至于现在天黑的时候，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路。
生产队长李怀德见状，眉头一皱。
马上下令就地扎营，烧火做饭，让大家伙吃了最后一顿公家粮。
代价就是，带过来的粮食被吃的一干二净。
可是村民们精神了许多。
又花费一个多小时，才全部回到了村子。
……
李村。
是红星公社少有的大村。
光是生产队就有六个，全村合计一千五百多人。
李富贵家住在村子的西北角，毗邻村子的排水河。
进村后他跟李秀红告别，和大部队分开，一个人沿着排水河抄近路往家里走去。
估计是听到了喧闹声，远远地看到漆黑的村子里有几家亮起了灯。
不是电灯，是煤油灯。
昏暗的很。
哪怕如此，往日里也是不舍得点的。
看到这里，李富贵知道父母可能猜到是自己回来了。
不由得，脚步轻快了几分。
那是他这辈子的家。
主房是三间青砖土坯房。
另外还有土坯盖的三间西屋，一间东屋。
没有围墙，没有大门。
简陋，破败，荒凉，比他上辈子见到的最破旧的房子都有所不如。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短短三个月，他已经彻底融入。
如今上有父母，还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
父亲李德旺，今年才四十一岁，已经有些驼背，老的跟后世五六十岁一般无二。
母亲姜秀兰，三十九岁，也是满脸皱纹，皮肤粗糙的很。
大姐李春燕，二十二岁，嫁到了十几里外的秦家村，穿越三个月只见了一次。
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李富荣十六岁，李富民十五岁。
最小的一个妹妹李春梅才九岁。
想到这么一大家子人，李富贵忍不住笑了起来。
“五个啊，简直不敢想象。”
更让人无奈的是，他们兄妹五个人的家庭，在村子竟然都排不上号。
因为六七个，七八个的多的是。
而村子最多的一户，是如今村子里的生产大队长家里。
他媳妇特别能生。
儿子女儿合计十一个。
最小的跟他小妹年纪差不多，大的，都快跟他爸妈差不多年纪。
在农村，人多才是硬道理。
七八个青壮儿子往那一站，面对别人家的时候，就有三分底气，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当上生产大队长。
心里暗自吐槽，李富贵迈步走进了自己家。
“富贵儿，是你回来了么？”
黑暗中，老爸李德旺的声音传了出来。
也打断了李富贵的心思。
“嗯，是我。”
确定了是自己大儿子，李德旺心里松了一口气。
十九岁的儿子虽然从小开始干活，但是往日都有他照顾着。
这一次独自出去上河不免有些担心。
特别是前两天，知道有的河道死了人，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没有吃饭吧，家里还有窝窝头，我去给你拿个。”
李富贵见状，心里一股暖流。
“不用，我吃过了。”
“来的路上半路支了火，多吃了一顿公家粮。”
李德旺停下脚步，意外说道：“狗剩那么大方？”
李富贵呵呵一笑解释道。
“不大方也没有办法。”
“人们饿得很，真要不吃点东西走回来怕是有人要晕倒。”
“到时候他可是落埋怨的。”
李德旺一听，脸色有些严肃。
晕倒，那都是饿的。
晕倒要是不及时补充食物，就会发烧说胡话，很快一命呜呼。
“你，你还行吧？”
这个大儿子这几个月来突然懂事，比他能干不说，还处处为他们老两口着想。
不然他还真不愿意让他替自己去上河。
上河的滋味，吃饱都没有人乐意去，更何况现在饥荒的年份？
所以今年他们第五生产队去上河，除了家里没有父母、类似李秀红那般必须年轻人去之外，李富贵是独一份替父母上河的。
心里骄傲儿子能抗事的同事，也有些心疼。
早知道不让他去了，真要出意外，自己这个老头子可没有脸面活下去。
再说，他意外走了不亏。
儿子可不能出事。
李富贵能感受到李德旺的紧张。
不过自己有空间，衣食不缺，怎么去都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怕老爸太过劳累，才替他去的。
“放心吧，我好着呢。”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子。
煤油灯下，在屋子墙上映出极大的影子。
“富贵儿，你饿不饿？”
“饿的话去吃个窝窝头吧，要不煮个红薯。”
因为天黑，姜秀兰一直在屋子，见到李富贵之后一脸的关心。
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一眼李德旺。
“以后有什么公家事，你能去的话就你去。”
“孩子这么大了还没个媳妇呢，上什么河呀。”
“真出了事情我看你怎么后悔。”
“哎，别提了。”李德旺一脸后悔：“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被这小子说昏了头。”
“放心，下次这样的事情我去。”
李富贵听了父母两人的话，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妈，我不饿，来的路上吃过了。”
“还有，以后我跟老二他们大了，你们要学会放手。”
“有什么事情交给我们就行。”
“放屁。”
姜秀兰一听吃了饭，马上没有了刚才的关心。
听了后面的话更是直接炸毛。
红着眼说道。
“你们才多大，就想让我们放手？”
“我给你们说，不娶媳妇、不分家，你们都是小孩。”
“我跟你爸不死，轮不到你们当家。”
李富贵有些傻眼的看了一李德旺，眨了眨眼睛。
似乎再说，我妈这是什么情况，我这不就是孝顺一下，替你上个河么，这没有犯什么错吧？
李德旺苦笑了一下，心有余悸说道。
“你们来之前，二队的早了两天回来。”
“他们还挺快。”李富贵。
李德旺叹了一口气，无视了李富贵的插话。
“快什么快呀。”
“二队的队长不干人事，为了点荣誉拼命了使唤人才早了两天。”
“村东头不是有个王家么？”
“王长顺性子倔，今年饿着肚子死活不愿意去上河，结果他那儿子替他去了。”
“这不是好事么？”李富贵疑惑道：“那小子我记得比我大两岁，这么大年纪替他爹干活不应该么？”
“好什么好？”
姜秀兰直接说道：“那小子二十多了还没媳妇。”
“结果去上河，直接死到了河道上。”
“回来后王长顺那狗日的可不倔脾气了，把自己的脸都扇肿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遍地给他儿子找死去的闺女，想给他儿子配个阴婚。”
“听说粮食都出到十斤了，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呢。”
姜秀兰阴沉着脸，狠狠瞪了一眼李德旺，有警告似的看了一眼李富贵。
“哼，当初就是因为他这个当爹的懒，赖皮，没有闺女愿意嫁过来。”
“现在又是因为他，儿子死在了河道上。”
“他多后悔先不说，就说真要找不到合适的闺女，他儿子下了地狱都不会甘心。”
“说不定还会来找他呢。”
李富贵一听，傻了眼。
上河死了人。
还配阴婚。
死去的儿子来报复。
怎么一股灵异的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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