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一行人前脚刚离开，吴娟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松弛下来。
她一把拉住贾川的手，那只饱经沧桑、布满薄茧的手，此刻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也带着哽咽。
“川儿，咱家……咱家真的要有好日子了？”
这几日的变化，比她过去几十年经历的起伏还要剧烈。
从绝望到新生，从被全院人看轻到厂长亲自登门，现在又冒出个军区副部长的三叔。
吴娟感觉自己像在梦里，生怕一眨眼，这美好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贾川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掌心传递着安稳的力量。
他看着母亲既欢喜又带着一丝惶恐的眼神，心中微软。
“妈，您放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只是开始，他要让母亲和妹妹过上这个时代最好、最安稳的生活。
贾小草不懂大人们的复杂情绪，她只知道，哥哥很厉害，家里有肉吃了，那些坏人也不敢欺负她们了。她抱着贾川的胳膊，小脸上满是孺慕与信赖。
吴娟看着儿子沉稳的侧脸，心中那份陌生感又添了几分。
儿子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这份从容与远见，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既骄傲，又隐隐有些看不透。
但此刻，她选择相信，选择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与杨厂长交易“山货”的钱，加上系统先前奖励的启动资金，贾川手中已然有了一笔在这个年代堪称巨款的现金。
他没有耽搁，安抚好母亲和妹妹，便决定立刻出门。
首要任务，就是改善家里的居住条件，添置生活必需品。
东四大街，百货大楼。
这座苏式风格的建筑，是京城的地标之一，也是这个时代物资最集中的地方。
贾川走进大楼，一股特有的、属于国营商店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灰尘味，混杂着新布料、雪花膏、铁皮玩具的味道。
一楼是日用百货、烟酒糖茶、文化用品。柜台擦得锃亮，商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搪瓷脸盆、暖水瓶、肥皂、毛巾、钢笔、墨水……琳琅满目。
然而，与商品的丰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客的稀少。
大多数柜台前都空荡荡的，售货员们有的在织毛衣，有的在闲聊，有的则目光放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这个年代，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各种票证。
布票、粮票、肉票、油票、工业券……没有票，再有钱也寸步难行。
贾川的目光扫过那些眼神中带着渴望，却因为缺少票证而只能望物兴叹的零星顾客，心中了然。
他径直走向楼梯，目标明确——二楼的家电家具区。
那里的商品，更是普通人家轻易不敢奢望的存在。
家电区的柜台相对更冷清些。
几台样式古朴的收音机，几把崭新的“先锋”牌电风扇，孤零零地摆放在玻璃柜台里，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贾川走到电风扇柜台前，指着其中一台摇头幅度最大的。
“这个，我买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柜台的沉寂。
负责这片区域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售货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作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抬了抬眼皮，瞥了贾川一眼，见是个半大孩子，穿着也普通，语气便有些懒散。
“有工业券吗？”
这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也是一道无形的门槛。
贾川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又移向旁边的收音机柜台。
那里摆着几台“熊猫”牌收音机，是当下的名牌货。
“那台熊猫牌的，也要了。”
接着，他又指向不远处用绳子隔开的家具样品区。
“还有，我要订做一套新家具。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一个大衣柜，一张饭桌，四把椅子，还有一张书桌。”
售货员原本懒散的表情凝固了，她直起身子，狐疑地打量着贾川。
这孩子是来捣乱的，还是真不懂事？买电风扇、收音机，还要订全套家具？这得多少钱，多少票？
贾川仿佛没看到她变幻的脸色，继续补充。
“对了，楼下的奶糖、高级饼干、麦乳精，也给我来一些。”
电风扇能让母亲和妹妹在即将到来的夏天过得舒服些。
收音机可以解闷，也能让她们了解外面的世界。
新家具则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开始，彻底告别过去的破败。
至于那些糖果点心，是给小草的，也是给母亲尝尝鲜，弥补她们过去的亏欠。
女售货员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我说小孩儿，你到底有没有票啊？没票看再多也没用。”
贾川神色平静，从随身的布挎包里，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将信封打开，先是抽出了一沓崭新的大团结，足有几十张。然后，又拿出各种面额的工业券、家具票、糖票、点心票……花花绿绿的一小叠，整整齐齐。
崭新的钞票，稀有的票证，就这么随意地摊开在玻璃柜台上。
柜台内外，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女售货员的眼睛，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地盯在那堆钱票上，嘴巴微张，脸上的不耐烦和狐疑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她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么多钱，这么多票！
这孩子……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好几年，见过不少出手阔绰的，但像眼前这个年纪，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和票来买大件的，绝对是头一遭！
“同志，您……您看，这款先锋牌电风扇，风力大，还省电。熊猫牌收音机，音质最好，能收到好多台呢……”
女售货员的声音，瞬间变得甜美好几度，脸上也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与方才判若两人。她麻利地拿出钥匙，打开柜台，小心翼翼地将电风扇和收音机样品取出来，殷勤地介绍着。
贾川对她的态度转变毫不在意，他迅速敲定了电风扇和收音机的型号，又在家具图册上选定了样式，约定了用料和送货时间。
接着，他又带着售货员下到一楼，在糖果点心柜台，几乎将高级奶糖、水果硬糖、巧克力威化饼干、麦乳精等扫购一空，直到挎包塞得满满当当。
整个过程中，贾川表现出的沉稳与果决，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周围的售货员和其他零星的顾客，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惊奇、羡慕的目光。
一个少年，豪掷千金，这在物资匮乏、消费谨慎的年代，无疑是一道奇景。
就在贾川办好所有手续，让百货大楼安排车辆将电风扇、收音机和定制好的家具一同送到四合院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他身旁响起。
“同志，您好。”
贾川转过头。
只见一个身穿浅蓝色布拉吉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站在他旁边。女孩约莫二十岁左右，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皮肤白皙，眉眼清秀，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书卷气和不同于普通人家的优雅气质。
是娄晓娥。
贾川心中微动，脸上却不动声色。
娄晓娥的目光落在贾川脚边那些已经打包好的商品，以及他手中厚厚一叠的购物凭证上，尤其是那台崭新的电风扇和熊猫牌收音机，更是让她美眸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与好奇。
这个年代，能一次性添置这两大件的人家，可不一般。更何况，眼前这个出手阔绰的，还是个看起来比她弟弟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她今天来百货大楼，是想看看有没有处理的布料，或者给父母买些点心，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位“小大款”。
娄晓娥的家庭出身不凡，父亲是资本家，虽经公私合营，家底依旧殷实。她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但像贾川这般年纪，如此大手笔的，确实少见。
她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一股浓厚的兴趣。
“同志，您买这么多东西，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娄晓娥主动开口，声音温婉，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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