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出来!快!测硬度!”肖芬仪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她甚至没等小王动手,自己就抄起旁边一根备用的长钩,小心翼翼地将那根蓝黑色的枪管毛坯从水里勾了出来!
“小心!烫!”耀振国下意识提醒,声音沙哑。
肖芬仪根本没理会,她动作麻利地用干布擦去毛坯表面的水渍,然后亲自将其固定在洛氏硬度计的测试台上!
她的动作依旧精准,但带着一种罕见的急促。她甚至没有戴隔热手套,直接上手调整位置,指尖触碰那还带着余温的金属,发出轻微的“嗤”声,她也恍若未觉!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定在硬度计的金刚石压头和那根蓝黑色的枪管上。
车间里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叮!”
第一声清脆的撞击!
金刚石压头狠狠压入金属表面!
肖芬仪低头,凑近读数显微镜,调整目镜…她的身体,在看清读数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震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飞快地移动毛坯,选取第二个点。
“叮!”
再次读数!
这一次,她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秒!
镜片后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肖工?怎么样?”小王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
老爹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耀振国更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他看着肖芬仪那异常的反应,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完了!还是太脆了?!
硬度崩了?!
荧光绿毛发在向他招手?!
肖芬仪依旧没有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某种剧烈的情绪波动,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选取了第三、第四、第五个测试点!
“叮!叮!叮!”
每一次撞击,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终于,五次测试全部完成。
肖芬仪缓缓直起身。
她没有立刻报数,而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支记录数据的钢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车间里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耀振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死死盯着肖芬仪的手,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肖芬仪终于抬起头。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素来清冷平静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剧烈的情绪!
震惊!难以置信!困惑!还有一丝…被强行颠覆认知的茫然?!
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报出数据,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波澜的沙哑:
“测点一:HRC49.5。”
“测点二:HRC50.2。”
“测点三:HRC48.8。”
“测点四:HRC49.7。”
“测点五:HRC50.0。”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目瞪口呆的耀振国、一脸茫然的老爹和小王,最终落回到手中那根蓝黑色的枪管毛坯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却又无比清晰的震撼:
“平均硬度:HRC49.6。”
“波动范围:±0.7HRC。”
“这硬度…”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时空,死死锁定在耀振国脸上,“远高于常规高温回火工艺所能达到的极限!甚至接近部分低温回火工艺的水平!而波动范围…小得惊人!”
“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激动,“在如此高硬度的前提下,初步观察断口(她刚才偷偷用钢钎在不起眼处轻敲过),其韧性表现…远超预期!没有发现明显的脆性倾向!”
“这不可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又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行压低了声音,但眼神中的惊涛骇浪却丝毫未减,“常规理论…无法解释!
在贴着脆性区上限的温度进行短时回火,怎么可能同时保有如此高的硬度和初步判断的良好韧性?!这违背了…材料科学的基本认知!”
她的目光再次死死盯住耀振国,那眼神仿佛要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解剖一遍:“耀振国同志!你的‘精准快焖’…你的‘窝窝头模型’…”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她话音未落,情绪激荡到极点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断裂声响起!
不是枪管!
是肖芬仪手中那支一直被她紧紧攥着的、陪伴了她不知多少日夜、记录过无数冰冷数据的黄铜笔杆钢笔!
在她无意识的、因极度震惊而骤然加大的指力下,那坚硬结实的黄铜笔杆,竟然…被她硬生生地捏断了!
断裂的笔尖和半截笔杆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墨汁,从断裂的笔囊中缓缓渗出,如同一条蜿蜒的黑色小溪,在她脚边无声地流淌开来,在积着薄薄油污的地面上,洇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象征着她此刻混乱心绪的墨渍。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断成两截的钢笔,再看看肖芬仪那因震惊和用力而微微颤抖、还保持着握笔姿势的、沾着墨汁的纤长手指,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耀振国脸上。
耀振国也懵了。他看着地上那摊墨迹,看着断掉的钢笔,再看看肖芬仪那张第一次彻底失去冷静、写满震惊和茫然的脸,最后,目光落回水桶里那根泛着冷硬蓝黑色光泽的“硬窝窝头”枪管上…
一股混合着狂喜、后怕、荒诞和一丝诡异成就感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轰然爆发!
“窝窝头理论…万岁?”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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