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总算是稳住了。那点小火苗不敢再折腾，老老实实地烘着屋子，也烘着王援朝冻僵的心。饿，还是跟鬼缠身一样紧跟着他。瓦片上的那点棒子面被火舔得滋滋响，散发出粗粝的食物焦香，勾得他喉咙冒烟，肠子都快绞到一起。
等不了了。他小心翼翼拿开瓦片，就着炉火的光，把里面那点温热的棒子面干拌着，胡乱塞进嘴里。粗糙的颗粒刮得嗓子生疼，但他顾不上。必须填点东西下去，否则别说明天去找工作，他今晚上就得晕过去。
混着粗粮下肚的东西没多少，但那点温热总算把身体里最后的寒气顶出去一丝丝。他靠在炉子边坐着，裹紧旧大衣，等那点粮食在肚子里慢慢化开，攒着力气。
外面天还没大亮。灰蒙蒙的，四合院里死寂一片。只有风刮过房檐呜呜咽咽的怪响。
不能歇着。他得出去。陈干事说了碰运气，可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年月，想活下去，光靠别人张嘴承诺没用。他得自己动手。
什刹海？鸽子市？这念头冒了出来。鸽子市肯定不行，那是投机倒把的地界，他这刚惹出事的外来户，撞上稽查队就是现成的靶子。唯一能碰碰运气的地方，大概就剩下冻得梆硬的什刹海冰面了。
昨天能捞上泥鳅，今天能不能捞上别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找出一个昨天找遍院子角落才寻到的、漏了几个小窟窿眼的破麻袋。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推开门，刀子一样的冷风立刻扎了进来。他缩紧脖子，硬着头皮走出四合院黑洞洞的门洞。巷子里的雪被踩实了，结着硬壳。刚走到胡同口，就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声。王援朝脚步没停，眼角余光瞥见贾家门缝后面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八成是贾张氏。隔壁阎埠贵家门口，那个精瘦精瘦的老头也探出半个身子，小眼睛在晨光里滴溜溜地转。
“小王……起这么早？干啥去啊这是？”阎埠贵捏着嗓子，拖着腔调问。眼神一个劲地往王援朝手里提溜的破麻袋上瞟。
王援朝头也没回，扔下干巴巴三个字：“找柴火。”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阎埠贵碰了个软钉子，撇撇嘴，缩了回去。
南锣鼓巷口，几个人影也在晃荡。正是二大爷刘海中和端着个大海碗正吃窝窝头的许大茂。刘海中背着手，拿腔拿调地来回踱步。许大茂一口一口咬着窝头，眼睛却尖，一眼就瞅见夹着破麻袋、缩着脖子往什刹海方向走的王援朝。
“嘿！那小子！”许大茂捅了捅刘海中，“看！新来那灾星！大清早夹个破袋子，奔什刹海去了！真让这孙子冻疯了？又去砸冰窟窿？”
刘海中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王援朝孤零零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拧着眉，胖脸上满是不屑：“哼！瞎折腾！什刹海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能有个鸟好东西！捞那点子泥鳅耗子？顶个屁用！自生自灭！”他转头对着许大茂，“咱别管那晦气玩意儿，说说咱那事……”
许大茂嘿嘿一笑，咬了一大口窝头，目光却跟着王援朝消失的方向，闪了闪。
什刹海的冰面比昨天看起来更硬更光滑。晨光熹微，冰面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穿着破棉袄的小孩在远处打滑溜着玩。靠近岸边昨天被他砸过的冰窟窿位置，已经又冻上薄薄一层冰凌子。
王援朝走到那地方，用脚踩了踩。新结的冰很脆，几下就碎了。底下还是浑浊冰凉的水，散发出腥气。他拿出准备好的一根绑了铁丝钩的树枝，蹲下身，开始在水里划拉。
冷。寒气从裤腿直往上钻，冻得他小腿发麻。
【判定：冰下捞到可食用之物（鱼虾类）概率：5%】
【判定：冰下捞到生活垃圾（破布、渣土）概率：70%】
【判定：冰下捞到其它可利用金属类物品概率：20%】
金属类？破铜烂铁？王援朝心头一动。这年头金属也是好东西！厂里收，废品站收。就算卖不到钱，好歹能换点东西！
昨天捞泥鳅是百分之十六，他加满十五点成了。今天这二十的概率……上限十八！
“捞到值钱的废铁！”他对着那冰冷的冰水，集中意念，“概率……给我加到上限！十八个点！”
【指令确认。目标概率修正：20% 18%=38%】
成了！三十八！
他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手里的铁丝钩更仔细地在水底下淤泥和水草里搅动。冰冷的淤泥沾了铁丝钩一身。他搅一会儿，就把钩子提上来甩甩，在冰面上敲掉那些黑泥巴和腐烂的水草。啥也没有。
重复。搅动。提起。敲打。
冰冷刺骨的水汽和寒风不断带走他身上可怜的温度。麻袋里除了灌进去的风，空空如也。那几个滑冰的小孩大概是注意到这边有动静，滑着冰车凑近了一点，在几十米外指指点点地看着这个在冰窟窿边刨吃的怪人。
不知道第几次把空空的铁丝钩从刺骨的水里提起来时，钩尖上终于挂住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王援朝心头一凛！有货！
手臂一用力，把钩住的东西从水里提了出来！水哗啦啦地响。
不是鱼，不是虾。
一个拳头大小、沾满黑泥、带着冰碴子的……疙瘩东西！表面很粗糙，冻得梆硬。
他顾不得脏，徒手把那粘满泥巴冰碴的东西从铁丝钩上掰下来。用破大衣袖子使劲擦了擦。
擦掉一点泥，露出来的不是烂木头，也不是破石头！
是铁！黑黝黝的铁！沉甸甸的！巴掌大，形状很不规则，表面粗糙得有气孔，看起来像是什么铸废了的铁疙瘩。上面还有一圈断裂的螺纹口子。
王援朝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破烂！这东西……看着像什么零件！工业上用的！
【判定：此物品真实价值超过1元钱（按当前废品收购价值）概率：85%→100%（实物初步辨识）】
【判定：此物品被主人发现并追回的概率：40%→80%（来源不明，特征特殊）】
这条概率判定的信息突然弹出来，让王援朝心头猛地一沉！价值有！但这东西的来路……存疑！被人认出来追讨的风险高达百分之八十！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他飞快地把那沉甸甸的铁疙瘩塞进最里面的破大衣兜。凉气透过衣服刺在皮肉上。他三两下把铁丝钩也扔进破麻袋，起身就往岸边走，脚步比来时快了很多。
刚走上岸边硬实的土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斜刺里一个粗哑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嘿！小王！捞着啥好东西了？这么急吼吼的？”
王援朝脚步一顿，心脏骤缩！他猛地侧头看去。
不远处，刘海中背着手，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身边站着的是许大茂！那张马脸上此刻全是看好戏的戏谑表情，手里还捧着个吃完的空海碗！
他们俩什么时候跟来的？！刚才冰面远处那几个滑冰的小孩早不见了！这俩禽兽一直在旁边盯着！
刘海中那双细长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往王援朝怀里那因为塞了东西而微微鼓起的破麻袋上扫！又扫向他沾满黑泥的双手和裤腿！
“哟？看你这样子，是真捞着点啥呀？让二大爷开开眼？”刘海中迈着方步，慢慢逼近。许大茂紧跟在他身后，嘴角咧着，眼神像毒蛇一样在王援朝身上爬过。
“破……破木头片子，点不着的。”王援朝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加快脚步想绕过他们。
“别介啊！”许大茂一个侧身挡在他前面，把他去路堵死，阴阳怪气地说，“咱都是一个院的革命同志！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嘛！掏出来看看！要真是能烧的，也算为咱院做贡献了！二大爷，您说是不？”
刘海中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官腔十足：“许大茂同志说得对！捡到什么交公！尤其在这公共冰面上！那都是集体的资源！怎么能私藏呢？掏出来！让街道办陈干事看看！”
王援朝的心沉到了底！被他们堵住了！衣兜里那铁疙瘩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炭！
【判定：安全脱身（不被查看麻袋/衣物）概率：15%】
十五？太低了！加！
“安全脱身！”王援朝咬着牙，意念驱动新到手的十八个点！
【指令确认。目标概率修正：15% 18%=33%】
三十三！依旧不高！
就在刘海中逼上前，伸出胖胖的手要去拽他胳膊，许大茂也挤过来准备搜他破麻袋的瞬间——
滴滴！滴滴滴！！
一阵刺耳急促的汽车喇叭声猛地从旁边大马路那边炸响！一辆漆着深蓝颜色、带个大白“税”字、顶上还装着个黑漆漆喇叭的偏三轮摩托车，卷着一股白气，风风火火地冲到了什刹海路口！车子猛地刹住！一个穿着土黄色制服、戴着大檐帽、身材精悍的中年男人利索地从跨斗里跳下来，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他胸前还别着个显眼的铜红色徽章，上面写着“统计管理”几个字！
这人看都没看岸边对峙的王援朝他们三个，他锐利的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过整个冰面，尤其死死盯住了王援朝刚离开的那个冰窟窿位置！他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和威压，直接冲向还在靠近王援朝的刘海中：
“那边那个老同志！问你个情况！刚有没有看见一个掉进冰窟窿里的提包？大号的！黑色的！里面装着厂里的重要工具！赶紧说！这关系重要生产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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