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连心,一夜之间,仿佛将易中海夫妇心头积压了数十年的阴霾,彻底驱散。
那股沉甸甸的,名为“绝望”的重担,被易中山用年轻而坚实的肩膀,硬生生扛走。
第二天,天刚破晓。
一缕金色的晨光,穿过老旧的窗棂,斜斜地洒进中院的堂屋,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
易中海醒了。
几十年来,他从未睡得如此安稳,如此踏实。
没有噩梦,没有辗转反侧,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睁开眼,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妻子,眼角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嘴角,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安详的笑意。
他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这个家,不一样了。
压在脊梁上的大山没了,心里的窟窿,被填满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来到院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空气里混杂着槐树的清香与煤炉子升起的淡淡烟火气,闻着,就让人觉得心安。
易中山也起了个大早。
他来到中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心头一暖的场景。
一大妈吕翠莲,已经戴上了老花镜,正坐在小方桌前,借着晨光,仔細地归拢着家里的全部家当。
那是一个小小的、掉漆的木匣子,里面是这个家几十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希望。
她的手指,因为常年操劳而显得有些粗糙,此刻却无比轻柔地,捻起一张张泛黄的、带着折痕的票证。
她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规划着一个崭新的未来。
“这张布票,得留着,中山还年轻,得做身挺括的中山装,相亲的时候有面子。”
“这两张工业券…金贵着呢,不能乱动,等中山结婚,得买个收音机,再买块上海牌的手表…这都是大件,女方看着也高兴……”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计划,都围绕着“易中山”这个名字。
那副精打细算、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再是为了一对老夫妻在养老院里能活得有尊严,而是为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大家庭,操持着最朴实的幸福。
易中山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
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瞬间漫过四肢百骸。
他知道,嫂子已经从心底里,把他当成了这个家的未来与希望。
昨夜的承诺,给了兄嫂精神上的慰藉。
而现在,他需要用最实际的行动,给他们一份看得见、摸得着的安心,一份彻底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悄然转身,回到了后院自己的新房。
屋子里,还残留着昨夜酒席的余温。
他打开那个半旧的军绿色挎包,从里面,将厂长王德发奖励的、以及系统礼包里开出的所有工业票据,一股脑儿地全都拿了出来。
自行车票、手表票、缝纫机票、收音机票……
还有厚厚一叠崭新的全国粮票、布票、肉票、油票。
这些票据,种类齐全得令人咋舌,数量更是惊人。
每一张,都印刷精美,崭新挺括,与嫂子手中那些被岁月摩挲得柔软泛黄的票证,形成了鲜明而又刺眼的对比。
他拿着这厚厚的一大叠,足以让任何一个家庭疯狂的财富,重新走回了中院。
他走到吕翠莲面前,没有丝毫犹豫。
“嫂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吕翠莲闻声抬头,老花镜下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易中山便将手里那一大叠票据,“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全都拍在了桌上。
声音清脆,震得桌上的小木匣子都跳了一下。
“中山,你……你这是……”
吕翠elen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崭新票据,眼睛瞬间就瞪圆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易中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在晨光下闪闪发亮的大白牙。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说道:
“嫂子,这些票,花里胡哨的,我一个大老爷们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放在我这儿也是浪费。”
“从今天起,咱们家里的开销用度,柴米油盐,人情往来,您全权管理!”
他微微俯下身,看着已经彻底呆住的吕翠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掷地有声地宣布道:
“我,易中山,从今天起,就正式跟着我哥,‘啃老’了!”
“啃老”?
这个词,新鲜又古怪,在这个时代根本没人听过。
但吕翠莲却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易中山话里那滚烫的含义。
这哪里是上交票据。
这分明是上交一颗心啊!
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将自己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融入这个家的决心!
“不行!这……这绝对不行!”
吕翠莲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票据往易中山怀里推。
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中山,这可使不得!这是厂里奖励给你的,是你立了功得来的!是你自己的前程,是你以后娶媳-妇的本钱!我们怎么能要!”
“嫂子,什么你的我的。”
易中山态度坚决,伸出有力的大手,轻轻按住了那叠票据,也按住了吕翠莲不住颤抖的手。
“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我的,不就是您的,不就是我哥的吗?”
闻声而来的易中海,恰好走到门口。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妻子焦急的脸庞,和弟弟真诚而坚定的眼神,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感动与欣慰,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走上前,轻轻按住妻子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翠莲。”
“既然是中山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他顿了顿,目光在妻子和弟弟脸上扫过,一字一句地说道:
“咱们,是一家人。”
“儿子把工资交给娘管着,天经地义。”
这一句“儿子把工资交给娘管着”,如同一道暖雷,重重地劈在了吕翠莲的心上。
她的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
是啊。
儿子……
她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称呼。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挺、眼神清澈的年轻人,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不再推辞,也不再说话。
只是伸出那双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着稀世珍宝一般,将桌上所有的票据,一张一张地收好,放进那个已经承载了她前半生所有希望的小木匣子里。
当匣子“咔哒”一声锁上时,吕翠莲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温暖,充满了她整个胸膛。
她知道,这个家,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地,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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