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还是不杀？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尖锐地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警告！宿主正处于任务执行的最佳窗口，请勿迟疑！】
【立即执行诛杀，可获得“天师道统”入门资格！】
天师道统。
那是足以让任何斩妖人都为之疯狂的奖励。
许平安掌心的混沌之力，已经凝聚成型，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化作最致命的利刃，刺穿身前那副脆弱的躯体。
他能感觉到崔判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的压迫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也能感觉到大厅内所有妖怪的视线，充满了期待与幸灾乐祸。
他们在等。
等他这个被白素贞庇护的人类，给出最致命的一击，上演一出最精彩的背叛戏码。
许平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白素贞颤抖的肩膀，看向讲台上那个手持律法、言出法随的判官。
然后，他做出了选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没有义正词严的怒吼。
许平安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步。
他走出了白素貞身后的阴影，站到了她的身侧，然后微微转身，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大半个身子，挡在了后面。
一个凡人的血肉之躯，就这样横亘在了代表天理的判官，与等待审判的千年大妖之间。
这个动作，无声，却胜过任何言语。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崔判宣判白素貞罪行时是压抑的寂静，那么此刻，就是错愕的、凝固的、无法理解的死寂。
白素貞猛地抬起头，那双涣散的眼眸中，第一次映出了清晰的、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背影。
不宽阔，甚至有些单薄。
却像一道堤坝，将所有审判的、恶意的、冷酷的视线，尽数拦下。
讲台上，崔判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那双判官之眼中，灰色的漩涡停止了转动，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名为“意外”的情绪。
“你在做什么？”
崔判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
“我在做什么，崔大人应该看得很清楚。”
许平安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
他没有回头看白素貞，只是直视着崔判，直视着那本代表着阴司律法的黑色册子。
“我只是想请教崔大人一个问题。”
“说。”
“大人此来，是为了清算旧账，还是为了建立新规？”许平安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若是为了清算旧账，那这城中妖魔鬼怪，有一个算一个，谁手上没有几笔烂账？大人是否要将这满座宾客，尽数打入炼狱？”
他的话音落下，大厅内响起一片细微的骚动。不少妖怪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
“放肆！”崔判身后的侍者厉声喝道，“区区凡人，也敢妄议妖司律法！”
崔判却抬手，制止了侍者。他看着许平安，眼神中的探究之色更浓了。
“继续说。”
“若是为了建立新规，”许平安没有理会那侍者，声音依旧平稳，“那么，秩序的建立，靠的是杀戮，还是利用？”
他顿了顿，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核心论点。
“白老板在城西盘踞百年，她就是此地的旧秩序。杀了她，城西必定大乱，新的势力会为了争夺地盘而厮杀不休。届时，流血漂橹，怨气冲天，这与大人您所追求的‘秩序’，岂不是背道而驰？”
“留下她，让她戴罪立功，用她对城西的掌控力，来替大人您推行新规，维护稳定。一个活着的、听话的千年大妖，其价值，难道不比一个死去的罪人更大吗？”
这番话，没有一句是在为白素貞辩解。
句句都是站在崔判的立场，为他的“政绩”考量。
诛心。
更是攻心。
许平安在赌。
赌这位铁面判官，并非一个只知杀戮的莽夫，而是一个有着自己政治诉求的“官僚”。
只要是官僚，就会权衡利弊。
崔判沉默了。
他看着许平安，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审视。
他看的不再是一个“变数”，而是一个“对手”。一个敢于在自己的审判庭上，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对手。
就在这时，许平安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再次炸响。
【最终警告！宿主已严重偏离主线任务！】
【惩罚机制启动！】
【主线任务“诛杀千年蛇妖白素貞”转为限时任务！倒计时：30天！】
【任务失败，宿主将被系统进行“格式化”处理，彻底抹杀！】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从许平安的灵魂深处涌起。
这不是威胁，这是宣判。
他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根无形的绞索，并且在未来的三十天里，会不断收紧。
许平安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但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崔判的回答。
白素貞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听懂了许平安的话。
他不是在救她，他是在利用她的“剩余价值”，为他们两人，博取一线生机。
很冷酷，很现实。
但在她众叛亲离，心神即将崩溃的此刻，这份冷酷的现实，却是唯一能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的绳索。
不知过了多久。
崔判终于开口了。
“你的说法，很有趣。”
他合上了那本黑色的册子，那股足以压垮一切的审判气息，随之缓缓收敛。
“死罪可免。”
这四个字，让许平安和白素貞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活罪难逃。”
崔判的话锋，再次变得冰冷。
“即日起，封禁白素貞全部妖力，圈禁于其住所，无我手令，不得踏出半步。”
他看向许平安，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的冷意。
“而你，作为她的‘担保人’，将成为妖司的‘编外执事’，负责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若有任何异动，或是你监察不力……”
崔判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最终吐出了最后的判决。
“你们两个，一同化为飞灰。”
判决结束。
崔判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回讲台，仿佛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许平安赢了。
他用自己和白素貞的未来，换来了她暂时的性命。
他也输了。
他从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猎手，变成了一个被放在明面上的囚徒和狱卒。
而他的死期，已经由系统，精准地定在了三十天之后。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白素貞。
白素貞也正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眸里，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有感激，有困惑，有审视，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两人对视着，没有说话。
但在场的每一个妖怪都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凡人和这只千年蛇妖的命运，已经彻底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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