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群渐渐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对峙后的紧张。
三大爷阎埠贵佝偻着背,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回了屋里,那扇门被他轻轻带上,却隔绝出了一个灰败的世界。
阎解成看着父亲那萧索的背影,心中没有多少胜利的快感,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思绪在翻涌。
他知道,今天这一出,不过是把脓包挤破了而已。
想让根植在父母骨子里的算计与吝啬彻底改变,光靠口舌之争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用事实,用实实在在的好处,来冲击他们固有的观念。
这时,两道灼热又崇拜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回头,正对上两个弟弟阎解放和阎解旷那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自家大哥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过去,大哥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比他们大几岁、同样在父亲的算计下讨生活的普通人。
可今天,大哥三言两语就将阎老西治得服服帖帖,还从许大茂那个刺头手里占了上风,这简直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阎解成看着他们瘦削的脸庞,还有身上那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个念头在心里迅速成型。
是时候了。
是时候让这个家,尤其是这些弟妹们,尝一点真正的甜头了。
他要让他们知道,跟着自己,有肉吃。
“走,哥带你们下馆子去!”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豪气。
“下馆子?”
阎解放和阎解旷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也张成了“O”型,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哥……你,你没说胡话吧?”
阎解放结结巴巴地问,他甚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摸阎解成的额头。
在他们的记忆里,最奢侈的事情,就是逢年过节,全家去小饭馆点上一碗烂肉面,那碗面里的肉星子,都能让他们回味好几天。
“对,下馆子!”
阎解成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去前门,吃烤鸭!”
烤鸭!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直接把阎解放和阎解旷劈得外焦里嫩。
他们彻底傻了,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烤鸭是什么?那是只存在于大人们聊天时,或是书本故事里的传说之物,是属于那些大领导、大干部的享受,跟他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小子,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看着弟弟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阎解成心里好笑,却也有些心酸。
他没有再多解释,行动是最好的证明。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特意算好了时间,三大爷今天下午要去学校开年终总结会,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
他回到屋里,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瓦罐里,摸索了半天。
当他再次伸出手时,指间已经夹着好几张崭新的“大团结”。
这笔钱要是被三大爷看见,非得当场犯了心脏病不可。
阎解成将钱仔细塞进内侧的口袋,拍了拍,然后领着还处在梦游状态的两个弟弟,大步走出了四合院。
坐上前往前门的公共汽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
阎解放和阎解旷两兄弟并排坐着,身体绷得笔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们的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期待。
车子到了前门大街,那扑面而来的喧嚣与繁华,更是让他们眼花缭乱。
林立的店铺,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空气中混合着的各种食物香气,每一样都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阎解成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穿过人群,最终停在了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前。
“全聚德”三个烫金大字,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还没进门,一股浓郁的、霸道的香气就钻进了他们的鼻孔。
那是果木燃烧的清香,混合着鸭油被烤制后产生的独特焦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全部唤醒。
店堂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跑堂的伙计穿着白色工作服,肩上搭着毛巾,在高朋满座的桌椅间穿梭,吆喝声此起彼伏。
阎解放和阎解旷被这阵仗吓得有些畏缩,下意识地往阎解成身后躲了躲。
阎解成却毫不在意,他熟练地找了个空桌,招呼弟弟们坐下,然后对着闻声而来的伙计,掷地有声地开口。
“同志,点菜。”
“一只烤鸭,要最好的。”
“再来一盘炒合菜,一盘糟溜鱼片。”
“荷叶饼、葱丝、甜面酱都配齐了。”
他点菜时那副从容不迫、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一旁的两个弟弟看得目瞪口呆。
很快,重头戏登场了。
一位老师傅推着一辆小餐车,缓缓来到他们桌边。
餐车上,一只被烤得通体枣红、油光锃亮的烤鸭,正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老师傅手持一柄长而薄的片刀,手腕一抖,刀光闪烁。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片带着酥脆鸭皮的嫩肉,便应声而落,掉入盘中。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快而不乱,转眼间,一盘盘薄厚均匀的鸭肉片就摆满了桌面。
阎解放和阎解旷两兄弟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死死地盯着那只烤鸭,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哈喇子都快流到桌子上了。
“哥,这……这真是咱们吃的?”
阎解放的声音都在发颤。
“吃吧!管够!”
阎解成笑着,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荷叶饼,亲自给两个弟弟做示范。
他夹起一片连皮带肉的鸭肉,那鸭皮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油光。
在甜面酱里轻轻一蘸,再配上几根碧绿的葱丝,最后用荷叶饼妥帖地卷起来,形成一个漂亮的小卷。
他将第一个鸭肉卷递给了阎解放。
阎解放颤抖着手接过,学着大哥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唔……香!”
牙齿咬破饼皮的瞬间,首先是鸭皮那惊人的酥脆,仿佛能在嘴里唱歌。
紧接着,是鸭肉的鲜嫩多汁,丰腴的油脂瞬间在舌尖爆开,却丝毫没有油腻的感觉。
甜面酱的咸甜,葱丝的辛辣清爽,完美地中和了油脂的丰厚,将鸭肉的鲜美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那滋味,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两兄弟一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吃相。
他们甩开腮帮子,笨拙地学着卷饼,然后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吃得是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一顿风卷残云下来,一整只烤鸭,大半都进了他俩的肚子。
吃完烤鸭,阎解成看着意犹未尽的弟弟们,又带着他们来到了不远处的百货商店。
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玻璃柜台擦得锃亮。
阎解成没有丝毫吝啬,他径直走向文具柜台。
“给你们一人买一个文具盒。”
他给阎解放和阎解旷一人挑了一个崭新的铁皮文具盒,上面印着拖拉机的图案,还配了五支崭新的中华铅笔。
这在当时,绝对是学生里的顶级配置。
两个小子捧着新文具盒,激动得脸都红了,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嘴里不停地高呼。
“大哥万岁!”
阎解成笑了笑,他没有忘记家里那个最受宠的小妹,阎解娣。
他精心挑选了一大包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又在鞋帽柜台前停下了脚步。
一双红色的小皮鞋,静静地摆放在柜台里。
皮质柔软,做工精致,鞋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价格不菲,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但阎解成只是想象了一下小妹穿上它那副可爱又神气的模样,便毫不犹豫地让售货员开了票。
傍晚,华灯初上。
三兄弟拎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四合院。
当阎解放和阎解旷像献宝一样,将那一大包水果糖和那双漂亮的小红鞋送到小妹阎解娣面前时,小丫头的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糖纸,将水果糖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
然后,她抱起那双崭新的小红鞋,紧紧地搂在怀里,怎么也看不够。
突然,她跑到阎解成跟前,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谢谢大锅(哥)!”
那奶声奶气的感谢,软软糯糯,像一颗糖,直接甜到了阎解成的心坎里。
这一刻,他觉得,花再多的钱,都值了。
这不仅仅是一顿烤鸭,几件礼物。
这是他向家人发出的一个明确信号。
他,阎解成,有能力,也有意愿,让这个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而他,也通过这次行动,彻底收买了弟妹们的心,为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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