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整个四九城都沸腾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硝烟味,那是孩子们在胡同里点燃的成串鞭炮留下的气息。
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换上了崭新的大红春联,喜庆的颜色在灰扑扑的墙壁映衬下,显得格外鲜活。
孩子们的笑闹声,大人的呼喝声,还有各家厨房里传出的、勾人魂魄的饭菜香气,交织成一曲独属于这个年代的春节交响乐。
阎家,无疑是这曲交响乐中最华丽、最引人瞩目的篇章。
院子里,前一天市里送来的荣耀还未散去,那张烫金的奖状就摆在八仙桌最显眼的位置,仿佛自带光芒。
三大妈杨瑞华正和阎解成围着那块硕大的猪后臀,商量着如何料理这来之不易的顶级食材。
就在这时,院门口,一道比鞭炮声更具威慑力的声音划破了胡同的喧嚣。
沉闷而有力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这一次,声音听起来比昨天更加厚重。
院里所有伸长脖子看热闹的邻居,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又来了!
而且听这动静,阵仗似乎比昨天还要大!
街道办的王主任人还未踏进院门,那洪亮得能把屋顶瓦片震下来的嗓门就先传了进来。
“老阎!阎埠贵!快出来接驾!”
“天大的喜事又来啦!”
阎埠贵正在屋里,手里拿着算盘,可拨动的算珠却不再是往日的油盐酱醋,而是一种名为“荣耀”的无形资产。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自家儿子这份通天的能耐,能给阎家带来多少长远的利益。
听到王主任的喊声,他心里一颤,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了上来。
他扔下算盘,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王主任和红星机械厂后勤处的李副处长李文杰,两人满面红光地站在院子中央。
在他们身后,是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他们正一箱箱、一袋袋地往下搬东西,那架势,仿佛要将整个阎家的小院彻底填满。
雪白的面粉,饱满的大米,金黄的豆油,成包的方糖。
这些昨天已经见过一次的景象,今天以双倍、甚至三倍的规模重现,视觉冲击力强悍到了极点。
最后,又是一块盖着鲜红检疫章的猪后臀,比昨天那块只大不小,被郑重地抬了进来。
院子里的邻居们彻底麻木了。
如果说昨天的嘉奖是平地惊雷,那今天这阵仗,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
李文杰大步上前,没有丝毫官架子,双手紧紧握住阎埠贵的手,用力摇晃着。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激动、敬佩与郑重的复杂神情。
“阎大哥!我们是代表市里和厂里,更是受了上面一位老领导的嘱托,来给解成同志送新年慰问的!”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无比郑重地捧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
他没有看阎埠贵,目光越过众人,径直锁定了站在门口,神情依旧平静的阎解成。
李文杰深吸一口气,双手将信封递了过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院落。
“解成同志,这是‘先生’给你的亲笔回信!”
“先生”的亲笔信!
这五个字,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
它们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瞬间劈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天灵盖。
整个四合院,连同院外胡同里看热闹的人群,刹那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针落可闻的死寂。
风停了,孩子们的嬉闹声消失了,远处零星的鞭炮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阎埠贵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张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牛皮纸信封。
下一秒,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口直冲眼眶,他浑浊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模糊。
他扶着门框,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通天了。
昨天他还只是觉得儿子出息了,光宗耀祖了。
可今天,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大儿子,是真的“通天”了!
那已经不是光宗耀祖那么简单,那是阎家祖坟冒出了通天彻地的青烟!
阎解成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滔天巨浪。
但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迈步上前,表情肃穆,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不厚,入手却感觉重如泰山。
那上面仿佛承载着一个国家的分量。
他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苍劲有力、入木三分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的内容并不长,主要是对他那份“为国为民”的情怀表示了高度赞赏,肯定了他超越年龄的远见卓识。
信的末尾,则勉励他要继续努力学习,戒骄戒躁,将来为国家的建设贡献更多的力量。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欣赏与期许,几乎要透出纸背。
阎解成一字一句地读完,然后郑重地将信纸重新折好,收回信封,贴身放入怀中。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满院子堆积如山的丰厚年货,又看了看一脸激动与期待的王主任和李处长。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电般划过。
这个念头很大胆,甚至有些出格。
但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这既是回应,也是一种表态。
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回了屋里。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他来到墙角的水桶边,伸手从里面捞出了两条不过三寸长的小鲫鱼。
鱼还在活蹦乱跳,在他手心溅起冰冷的水花。
他又找来一张干净的纸,铺在桌上,提起毛笔,蘸饱了墨。
笔走龙蛇,八个大字一挥而就。
“治大国,如烹小鲜。”
他将写好字的纸条晾干,小心地与那两条还在挣扎的小鱼一同用油纸包好。
然后,他拿着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包裹,重新走到了院子里。
他将油纸包郑重地回赠给已经完全愣住的李文杰。
“李处长,王主任,感谢各位领导的厚爱,也请代我转达对‘先生’的无上敬意。”
他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在寂静的院落里回响。
“我人小言轻,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回礼。”
“这两条小鱼,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斗胆代表了我对国家发展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
他顿了顿,目光清澈如水,直视着两位领导。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方能行稳致远。”
李文杰和王主任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瞳孔深处,看到了难以言喻的巨大震撼。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他从容不迫,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种完全超越了他这个年龄段的智慧与格局。
那不是少年老成,而是一种仿佛洞悉了世事规律的通透与淡然。
他们今天本是来颁奖和慰问的,带着一种上位者对后辈的欣赏与鼓励。
可此时此刻,他们却感觉自己成了学生,正在聆听一位智者的教诲。
一个念头,无可抑制地同时在两人心中升起。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这番惊世骇俗的操作,不仅让来访的领导们印象深刻到了骨子里,也让阎解成在家中的地位,彻底完成了终极的升华。
他不再是那个会挣钱的“能人”,也不再是那个一文惊中央的“天才”。
他成了一个家人需要仰望的、如定海神针一般,绝对核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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