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轧钢厂白日的喧嚣与尘土一并吞没。食堂后厨里，白炽灯泡散发着略显昏黄的光，映照着灶台上一层尚未擦净的油光。空气中，饭菜的余味与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形成一种独有的气息。
王昊中午亲自下到打饭窗口，给每个工人盛得冒尖的举动，像一阵风吹过，食堂里那些平日里靠“抖勺”刮油的老家伙们，心里都长了草一般，七上八下。
几个小时前，许大茂在厂区里被傻柱揍得鼻青脸肿，又反过来把傻柱打得狼狈不堪的闹剧，已经成了最新的谈资。食堂的人自然也听说了，此刻再看他们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厨师长王昊，眼神里便多了几分琢磨不透的敬畏。
傻柱的狼狈，许大茂的惨状，似乎都在无声地提醒他们，这位王师傅，怕是不好惹。
晚饭点一过，工人们潮水般散去。
王昊擦了擦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后厨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到前面大厅来，开个会。”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厨师、学徒、帮工，还有那几个负责打饭的老师傅，陆陆续续来到空旷下来的食堂大厅。有人搬来条凳，有人就近靠着餐桌腿，气氛有些凝滞。
傻柱，自从被撸了厨师长，又被杨厂长看在往日那点微末的情分上，降级成了个烧火添柴的普通厨师，此刻也混在人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低着头，眼皮耷拉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昊走到众人面前，目光逐一扫过。
那些平日里油滑惯了的脸庞，此刻都努力挤出几分恭顺，只是眼底深处那点不以为然，却怎么也藏不住。
“今天中午，打饭窗口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看见了，也都听说了。”
王昊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只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像两把刚淬过火的刀子。
“从明天开始，谁要是再让我发现有抖勺、克扣工人饭菜的行为，第一次，罚款五块钱。”
“第二次，罚款十块。”
“第三次，”王昊的声音冷了三分，“直接给我卷铺盖滚蛋！轧钢厂食堂不养闲人，更不养蛀虫！”
五块钱！十块钱！
人群里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二三十块，五块钱，够一家子买好几天的菜了！这王昊，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下手也忒狠了！
他们原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王昊顶多也就是口头敲打几句，做做样子。谁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把罚款的数目定得这么高，甚至直接跟开除挂钩。
这些老油条，在食堂混迹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可王昊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还真是头一个。他们低估了王昊整顿食堂的决心，更错判了他身后林主任乃至杨厂长的支持力度。
一个平日里跟傻柱走得近，姓李的老厨师，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地开了腔。
“王师傅，您这话可就有点过了。”
他慢悠悠地说，带着几分倚老卖老的腔调。
“这菜要是都给工人打那么足，一勺子下去都是实打实的，咱们食堂的成本可就压不住了。到时候，厂里要是怪罪下来，这责任……”
王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成本的问题，我会亲自跟林主任、杨厂长汇报，用不着李师傅您替我操这份闲心。”
他的目光转向李厨师，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讥诮。
“厂里开办食堂，是为了让咱们轧钢厂的工人兄弟们吃饱肚子，吃好饭，有力气为国家多炼钢，多做贡献。而不是为了让某些人，从工人的口粮里抠油水，中饱私囊！”
“谁要是觉得，这么干，自己吃亏了，或者心里有什么别的意见，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王昊伸手指了指食堂大门的方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大门就在那边，随时可以走。我王昊，绝不强留一个！”
这话一出，李厨师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后面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
他没想到王昊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把话挑明了，还把“为国家做贡献”的大帽子扣了下来。
食堂里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
傻柱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是铁青一片。
他当厨师长那会儿，食堂里这点猫腻，他心知肚明，甚至自己也没少从中捞好处。克扣下来的菜，不是孝敬了聋老太，就是便宜了秦淮茹家。
现在王昊这么一搞，等于是直接断了他的财路，也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像要喷出火来，粗声粗气地站了起来。
“王昊！你别他娘的太过分！”
傻柱的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食堂里的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小子一来就想翻天不成？”
他梗着脖子，一副要跟王昊拼命的架势。
王昊眼神一厉，如寒星般盯着傻柱。
“规矩？”
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屑。
“以前那些偷奸耍滑、损公肥私的坏规矩，到我王昊这儿，就得改！”
“你要是觉得我王昊过分了，”王昊往前逼近一步，气势凌人，“你也可以走！我这儿，正好缺一只儆猴的鸡，宰了给大家伙儿看看！”
傻柱被王昊这番话，还有那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劲儿，给震住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王昊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跟他说话，连最后一点“老师傅”的脸面都不给他留。
他低估了王昊的胆气，更低估了王昊在杨厂长和林主任心中的分量。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食堂杂役了！
“你……你……”
傻柱你了半天，一张脸憋得由青转紫，又由紫转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点想煽动众人对抗王昊的心思，在王昊如此强硬的态度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其他几个原本也想跟着起哄，或者觉得王昊年轻好欺负的老家伙，看到傻柱这个“出头鸟”都被王昊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一个个也都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出声了。
食堂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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