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票拿到手，沉甸甸的，不仅是分量，更是厂里人那各色目光赋予的重量。王昊回四合院的路上，心情颇为舒畅。他估摸着，这消息用不了半天就能传遍整个大院，到时候那些人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果然，他前脚刚踏进四合院的月亮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院子里静悄悄的，不像往日那般总有几家窗口传出些声响。这种反常的宁静，往往预示着更大的风波。
自行车票的事情，暂时还没在院里掀起什么浪花，因为另一件更具爆炸性的事情，已经让许大茂和娄晓娥的家，变成了即将喷发的火山。许大茂被王昊那天当众点破可能是自己有问题后，心里就种下了一根刺。这些日子，他看娄晓娥的眼神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毒，仿佛娄晓娥是故意让他难堪。
终于，在娄晓娥日复一日冷漠的坚持下，也或许是许大茂自己也想弄个明白，他黑着脸，被娄晓娥半拉半拽地去了医院。那张薄薄的诊断书，如同催命符一般，彻底击垮了许大茂。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严重少精症，近乎不育。
许大茂拿着那张纸，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怎么可能？他许大茂，放映员，在厂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他一直以为是娄晓娥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给了她多少白眼，受了她多少娘家人的闲话。现在，这顶天大的黑锅，竟然扣在了自己头上。
他想到自己以后都可能没有一儿半女延续香火，想到自己一直错怪娄晓娥，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傻柱，还有那个“造谣”的聋老太，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绝望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他想大喊，想砸东西，想把所有人都撕碎。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许大茂和娄晓娥两人一路无话。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娄晓娥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对身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期待。
走到四合院外的胡同口，冤家路窄，正巧碰上下班回来的傻柱。傻柱哼着小曲，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丝毫没注意到许大茂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
许大茂一看见傻柱，那积压了满腔的怨气和屈辱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爆发。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嘶吼着就朝傻柱冲了过去，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
“傻柱！我X你姥姥！老子跟你拼了！你毁了我一辈子！”
傻柱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他本能地招架，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压根不知道许大茂发什么疯，只觉得这孙子又欠揍了。两人很快就在尘土飞扬的胡同里滚作一团，引得路过的街坊纷纷侧目。
王昊刚走到四合院门口，就看见了这混乱的一幕。他眉头微蹙，本能地想绕开，免得沾染上这些破事。他如今在厂里的地位稳步提升，实在没必要跟这些院里的烂人过多纠缠。
就在王昊准备转身从另一条巷子绕回去的时候，眼尖的许大茂已经看见了他。许大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挣脱傻柱的纠缠，一把拉住王昊的胳膊，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王昊！王昊你来得正好！你给大家伙儿评评理！评评理啊！”
他喘着粗气，手指着傻柱，又指向自己的胯下，脸上满是悲愤。
“是不是聋老太说的，是傻柱这个天杀的把我给踹坏了，让我生不了孩子？你那天在院里是不是也听见了？你快告诉大家！”
许大茂此刻方寸已乱，他急于找到一个能证明自己“清白”——或者说，证明自己是“受害者”的证人。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院里，王昊也在场，聋老太那番话，王昊肯定也听见了。他以为王昊之前跟聋老太、跟傻柱都不对付，肯定会站在他这边，帮他指证傻柱。
他哪里知道，王昊此刻心里想的，只是如何让这场狗咬狗的闹剧变得更精彩一些。
王昊不动声色地抽出被许大茂紧紧抓住的胳膊，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与困惑。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看热闹的人耳中。
“许大茂，你这话从何说起？我那天确实在院里，不过聋老太太跟谁说了什么，我可没听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大茂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又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的街坊邻居。
“再说了，这种事情，空口无凭。你要找证人，与其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倒不如去找找那些最先在院里传这些话的大妈们问问。她们消息灵通，整天东家长李家短的，说不定还能告诉你，聋老太太当初具体是跟哪位大妈透露的这个‘秘密’呢。”
王昊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不沾染分毫，又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出去。他没有直接否认聋老太说过，也没有承认，只是说自己“没听清楚”，这其中的意味，就足够许大茂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去琢磨了。
更重要的是，他把调查方向引向了“传话的大妈们”。这四合院里，谁不知道那些大妈的嘴碎？一旦许大茂真的去找她们对质，那聋老太和傻柱的“光辉事迹”，恐怕就要被翻来覆去地重新演绎，传得更加不堪入耳了。
【信息差】在此刻被王昊运用得淋漓尽致。许大茂只知道王昊听到了部分传言，却不知道王昊的真实目的是煽风点火，让他们内斗升级。而周围的邻居，则被王昊这番“公正客观”的话语引导，注意力也从王昊是否作证，转移到了“传话的大妈们”以及事件本身的真实性上。
娄晓娥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许大茂像个疯子一样撒泼，看着傻柱那一脸的莫名其妙，再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因为生不出孩子所受的无尽委屈和指责，心中最后一点对这个男人的留恋，也如同被寒风吹散的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许大茂，我们离婚吧。”
她平静地看着许大茂，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
“我受够了。”
这五个字，如同五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许大茂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他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娄晓娥。离婚？在这个年代，离婚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对一个男人又意味着什么？
许大茂听到“离婚”二字，所有的疯狂和愤怒仿佛瞬间被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灭顶的恐慌。他不能没有孩子，更不能接受自己被娄晓娥“休掉”的事实。他抱着头，猛地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充满了绝望。
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傻柱也愣住了，他虽然讨厌许大茂，但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王昊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许大茂的崩溃，娄晓娥的解脱，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四合院里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轻轻拨开围观的人群，不带走一片云彩，施施然地走进了四合院。身后，是许大茂撕心裂肺的哭喊，是娄晓娥决绝的沉默，还有傻柱那依旧迷茫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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