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办公室内的空气，因着傻柱和他身后那位李副主任的突然闯入，骤然紧绷。
原先还算轻松的氛围，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连带着林主任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许，透出一丝不易察的紧张。
“厂长，这……”
林主任看向杨厂长，话语间带着询问。他为王昊争取到这个机会不容易，没想到傻柱竟会在这当口跳出来。
杨厂长眉头微微一蹙，指节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轻响。
他目光扫过傻柱，又在李逵那张堆着笑的脸上停顿片刻。
傻柱那点偷鸡摸狗的劣迹，他有所耳闻，若非李逵这层关系，他根本不会让傻柱踏进这间办公室。
李逵是厂里的老人，管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车间，平日里也算给他面子。
这份人情，不好当众驳斥。
傻柱梗着脖子，脸上带着几分伤愈后的苍白，却更添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戾气。
他自以为攀上了李副主任这棵树，便有了叫板的底气。
“杨厂长，招待重要客人，掌勺的厨子手艺是脸面。王昊他才进食堂几天？毛都没长齐，能懂什么大场面？”
傻柱的声音粗嘎，带着一股子不忿。
“我傻柱在轧钢厂食堂干了多少年？什么硬菜没做过？这事儿，还得我来！”
李副主任清了清嗓子，脸上依旧是那副团团和气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份量。
“杨厂长，傻柱同志过去确实犯过些小错误，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的厨艺，在咱们厂里那也是有口皆碑的。这次招待的客人非同小可，用个经验丰富的老厨师，总归是稳妥些。”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王昊年轻，压不住场面。
林主任刚想开口辩解，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王昊走了进来，身形挺拔，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外面的争执与他全然无关。
他先是礼貌地朝杨厂长和林主任点了点头，目光才转向傻柱和李逵，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杨厂长，林主任。”
他声音清朗，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僵持。
“既然傻柱师傅对自己的厨艺这么有信心，也想为厂里出一份力，我看，不如就给他一个机会。”
这话一出，不仅傻柱和李逵愣住了，连林主任也有些意外地看向王昊。
傻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王昊是怕了，不敢跟他争。
“算你小子识相！”
他哼了一声，随即转向杨厂长，语气更加笃定。
“杨厂长，您瞧，王昊自己都这么说了。这招待宴，就包在我身上，保证让您和客人都满意！”
杨厂长深邃的目光在王昊和傻柱之间来回打量。
王昊的镇定自若，与傻柱的急功近利，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李逵的面子要给，但王昊这个年轻人，他也想再看看，是否真如林主任所说那般有潜力。
“也好。”
杨厂长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既然你们都有心为厂里出力，那就这样。傻柱，你准备几道你的拿手菜。王昊，你也准备几道。到时候，让客人亲自品尝，评判高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
“谁的菜品更胜一筹，这次的招待宴，就以谁的菜为主。丑话说在前头，这关系到厂里的脸面，都给我拿出真本事来，别藏着掖着。”
这番话，既给了李逵台阶下，也给了王昊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更像是一场小型的比试。
傻柱闻言大喜，在他看来，王昊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侥幸得了厨师长的位置，真要比起手艺，那小子给他提鞋都不配。
“杨厂长您就瞧好吧！”
他拍着胸脯保证，斜睨了王昊一眼，眼神中满是挑衅与不屑。
王昊依旧神色淡然，只是微微颔首。
“我尽力而为。”
到了后厨，气氛便微妙起来。
傻柱仿佛又找回了昔日厨师长的派头，对后厨的帮工颐指气使，刻意在王昊面前显摆自己的“权威”。
他选的都是些硬菜，什么焦溜丸子、红烧肘子，都是他以往的拿手好戏，打算用这些浓油赤酱的菜肴来压倒王昊。
他甚至故意提高了嗓门，点评着食材的好坏，暗示王昊见识短浅。
王昊对此视若无睹，他默默选定了自己所需的食材。
静止空间内那些超越时代的顶级调料与食材，他暂时不打算动用，单凭系统赋予的【大师级厨艺】，以及对这个时代食材特性的深刻理解，便足以应对。
他需要的是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一次无可辩驳的碾压。
他有条不紊地清洗、切配，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高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后厨的其他人，原先还有些看热闹的心思，可见到王昊那沉稳专注的模样，渐渐也安静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傻柱在一旁忙得满头大汗，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与王昊的从容淡定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越是想表现，手下的动作反而越显得有些慌乱，火候的把握也似乎失了往日的精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近晌午，宴席即将开始。
厂部小食堂的雅间内，杨厂长正陪着一位身穿中山装，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谈笑风生。
这位便是从市里来的张处长，主管着几家大厂的生产指标调配，是厂里万万怠慢不得的贵客。
林主任和李副主任也在一旁作陪，只是李副主任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杨厂长，早就听说你们轧钢厂伙食办得好，今天我可得好好尝尝。”
张处长笑着说道，语气随和。
“张处长您客气了，我们厂食堂也是刚调整过，今天特意让厨子们准备了几道家常菜，不成敬意，您随便尝尝。”
杨厂长打了个哈哈，心里却也有些打鼓，不知道傻柱和王昊，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很快，第一道菜被端了上来。
是傻柱做的焦溜丸子。
丸子炸得颜色还算金黄，只是芡汁勾得略显厚重，盘底汪着一层油。
张处长夹起一个尝了尝，点了点头。
“嗯，味道还行，就是火气大了点，有点腻。”
杨厂长和林主任的心都提了一下。
紧接着，傻柱的第二道菜，红烧肘子也上来了。
肘子炖得倒是软烂，但色泽偏暗，酱油味过重，掩盖了肉本身的香味。
张处长依旧是浅尝辄止，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李副主任的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傻柱在后厨听到传回来的消息，脸色也有些难看，但他仍嘴硬。
“肯定是他们吃惯了山珍海味，嘴刁！”
轮到王昊的菜品上场。
第一道，便是那“孔雀开屏鱼”。
一条鲜活的鳜鱼，经过王昊精湛的刀工处理，鱼身均匀地切出数十片薄厚一致的鱼片，却又巧妙地保持背部相连。
清蒸之后，鱼片自然翘起，形如孔雀开屏，姿态华美。
翠绿的葱丝、鲜红的椒圈点缀其间，淋上滚烫的秘制豉油，香气瞬间激发出来，弥漫在整个雅间。
张处长眼睛一亮，光是这卖相，便已胜过傻柱那两道菜太多。
“好漂亮的刀工！这道菜，有心思！”
他赞叹一声，夹起一片鱼肉送入口中。
鱼肉鲜嫩弹滑，豉油的咸鲜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鱼肉的清甜，没有丝毫腥气，只有满口的鲜美。
“好！好鱼！火候掌握得炉火纯青，鱼肉的鲜活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张处长接连称赞，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杨厂长和林主任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第二道菜，王昊的“佛跳墙”被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
虽是简化版，缺少了许多珍稀食材，但王昊凭借高超的技艺，用现有的鸡、鸭、蹄筋、香菇等物，也吊出了滋味醇厚的浓汤。
坛盖揭开的瞬间，一股馥郁芬芳、难以言喻的香气便霸道地占据了所有人的嗅觉。
那香气层层叠叠，浓而不腻，诱人至深。
汤色金黄浓稠，内里的食材煨得恰到好处。
张处长舀了一小碗，细细品尝。
汤汁入口，醇厚绵长，各种食材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鲜美得让人几乎要将舌头吞下去。
“这……这是佛跳墙？用料虽然简单了些，但这滋味，绝了！杨厂长，你们厂里，真是藏龙卧虎啊！”
张处长放下汤匙，看向杨厂长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
杨厂长此刻已是满面红光，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最后一道，是王昊的“文思豆腐”。
这道菜，最是考验厨师的刀工与耐心。
清澈的鸡汤中，细如发丝的豆腐丝与同样切得极细的香菇丝、笋丝、火腿丝交织在一起，漂浮游弋，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张处长看得啧啧称奇，小心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豆腐丝入口即化，汤汁清鲜淡雅，各种食材的本味被完美保留，回味悠长。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张处长放下筷子，由衷地感叹。
“这三道菜，无论是造型、火候、调味，都堪称一绝！尤其是这道文思豆腐，没有几十年的功力，轻易做不出来！杨厂长，这位大师傅是哪位？我可得好好认识认识！”
杨厂长笑得合不拢嘴，连忙道。
“是我们食堂新提拔的厨师长，叫王昊，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
他转头对身后的服务员吩咐。
“去，把王昊叫来。”
雅间内一片赞叹之声，李副主任的脸色早已变得如同锅底一般黑。
后厨里，傻柱听着前面传来的阵阵喝彩，以及对王昊菜品毫不吝啬的赞美，脸色从最初的铁青，渐渐转为灰败。
他不相信，不愿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厨艺，竟然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而且输得如此彻底，如此体无完肤。
那一道道菜名，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孔雀开屏鱼”的精巧，“佛跳墙”的浓醇，“文思豆腐”的绝技，每一样都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赖以生存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王昊碾得粉碎。
当王昊被请进雅间，接受张处长和杨厂长盛赞的时候，傻柱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后厨的角落，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这脸，丢尽了。
这人，也彻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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