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起来了，先是零星几滴，很快变成倾盆大雨。楚影躲在南城门附近的废弃商铺里，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形成一道水帘，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他浑身湿透，右臂隐隐作痛。共振器的作用还在持续，骨纹已经蔓延到肩膀，手指的皮肤变得异常苍白，指尖开始硬化。楚影揉了揉眼睛，左眼的异色在雨夜中格外明显，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你的状态不太好。”腐骨在他脑海中说，“你现在需要休息和适应。”
楚影扯出一丝苦笑：“没有时间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抬头望向永源塔方向。即使在雨幕中，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也清晰可见。塔尖的蓝光穿透雨云，仿佛一道利剑刺向天空。乌云在塔顶上方盘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偶尔闪过电光，照亮整个夜空。
影丹清的联络还没来，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楚影开始担心，他从藏身处探出头，观察南城门的情况。
城门加强了警戒，一队全副武装的守护者正在检查每一个进出的人。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几名身着普通衣服但气质非凡的人——契约师，家族的人。楚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强大能量波动。
“家族的人也参与进来了。”腐骨评论道，“情况越来越复杂。”
楚影缩回身，思考对策。他不可能直接从城门通过，以他现在的状态，任何契约师都能轻易感知到他的死神契约波动。
就在这时，他感到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
“楚影？”影丹清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你到南门了吗？”
“在这里，但南门戒备森严，有家族的契约师。”
“果然。”影丹清的声音中带着疲惫，“计划有变，我不能去接你了。守护者封锁了所有通往中央区的道路，我现在被困在东区。”
楚影顿时紧张起来：“那我该怎么进永源塔？”
“听着，时间紧迫。”影丹清快速说道，“我会把永源塔的地下通道路线发给你。有一条维修通道可以通向地下层，那里是界膜稳定器的核心区域，也是仪式最可能举行的地方。”
“我明白了。但城门这里你有办法吗？”
短暂的停顿后，影丹清回答：“我会做点什么分散守护者的注意力。准备好，南区商业街会有混乱，那是你的机会。”
通讯结束，楚影等待着影丹清所说的混乱。雨越下越大，雷声在远处轰鸣。楚影垂下头，看着地上积起的水洼，水面映出他的倒影——湿漉漉的黑发，掩盖了半边脸，左眼的骨白色瞳孔在黑暗中发着微光。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疲惫感涌上心头。生死相随的冒险，惊险的战斗，陌生的力量，还有接二连三的任务...他曾以为签订契约获得力量后，生活会变得轻松些，但现实却是更多的责任和危险。
“后悔了？”腐骨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
楚影摇头：“不，只是...有时候会想起以前在黑市的日子。虽然艰苦，但简单明了。如今却卷入了这样的漩涡中，家族，守护者，骨教团...感觉像是被推上了一个我不理解的棋盘。”
“力量往往伴随着责任和选择。”腐骨难得地没有讽刺，而是语气平静，“每个选择都会带来后果，无论是签订契约,还是你当初救下那个小女孩。”
“我不后悔选择。”楚影坚定地说，“永远不会。如果时光倒流，我还会做同样的事。两个都是。”
“这就是你的本质，楚影。”腐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楚影从未听过的温和，“或许这也是我选择你作为契约者的原因。”
远处，一声巨大的爆炸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商业街方向升起一团火光，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守护者们立刻行动起来，大部分人离开城门，奔向爆炸现场。
“影丹清的信号。”楚影站起身，“走吧。”
他悄悄靠近城门。守卫减少了，但仍有几名守护者在值守，其中包括一名家族契约师——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精致的折扇，上面闪烁着微弱的符文光芒。
楚影躲在阴影中观察，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冰冷的触感让他略微清醒。他正思考如何通过时，一队守护者押送着一群平民从城内走出。那些平民面色惊恐，有些人还带着伤，显然是从爆炸区疏散出来的居民。
楚影看到了机会。他悄悄从口袋里取出之前在守护者总部拿的工作证，然后弯下腰，装作一名疏散区域的工人。混在人群后方，他低着头，缓慢但坚定地向城门移动。
守护者匆忙检查着人群，但由于疏散紧急，检查并不严格。楚影成功混入了队伍，距离城门只有几米了。
就在这时，那名契约师突然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楚影身上。楚影感到一阵寒意，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站住，最后那个！”契约师厉声喝道，折扇快速展开，上面的符文大亮。
楚影知道掩饰已经没用，他拔腿就跑，冲向城门。守护者立刻拦截，但楚影速度奇快，几个闪身避开了他们的抓捕。然而，那名契约师的攻击却来得更快——一阵狂风从折扇中呼啸而出，刮向楚影。
楚影本能地凝聚死气，在身前形成一道薄薄的骨质屏障。狂风击中屏障，将其击碎，但也减弱了攻击力，楚影只是被推出几米远，没有受伤。
“死神契约！”契约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敌意，“多少年没见过了，腐化的力量。守护者，抓住他！”
更多的守护者冲向楚影。情况危急，楚影已经顾不得隐藏身份，死神之枪在手，连续射击，灰白色能量束击倒了几名守护者。他借机冲过城门，进入南区街道。
后方，契约师穷追不舍，折扇挥动，狂风在雨中形成可怖的漩涡，追着楚影。街道上的行人惊恐逃散，有人尖叫，有人躲入店铺。
楚影转入一条小巷，希望甩开追兵。他的右臂骨纹开始发热发亮，接近肩膀处的皮肤撕裂，露出下面的白骨。疼痛来得突然而剧烈，楚影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契约加速了。”腐骨警告，“你的情绪波动也会导致能量失控。”
楚影贴着墙壁喘息：“你一定知道怎么控制。”
“冷静下来，想象死气是一条河流，你是河床，引导它，而不是被它冲垮。”
楚影深吸一口气，按照腐骨的指导尝试控制体内的死气流动。效果不明显，但至少疼痛减轻了一些。他继续前进，沿着影丹清发来的路线图，逐渐接近永源塔。
雨水冲刷着城市，带走了一切追踪的痕迹，也给了楚影天然的掩护。但随着他接近中央区，街道上的守护者巡逻越来越频繁，几次他差点被发现。
影丹清的地图上标注了一处下水道入口，可以通向永源塔地下。楚影找到入口，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迅速移开井盖，钻了进去。
下水道里黑暗潮湿，但比外面的倾盆大雨要好些。楚影打开手电筒，照亮前方的道路。这条下水道比他想象的要干净整洁，墙壁上甚至有规整的标记和指示箭头。
“这不是普通的下水道。”腐骨观察道，“看起来是城市地下秘密通道网络的一部分。”
楚影点头，继续前进。随着深入，他开始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现象——墙壁上有微弱的蓝色光线，宛如脉络般流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能量，既不像死气，也不像他之前感受过的其他能量。
“那是界膜能量。”不等他问，腐骨主动解释，“我们正在接近永源塔的地下核心，界膜稳定器的所在地。”
通道逐渐变宽，最终通向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楚影小心翼翼地探头查看，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洞穴，中央矗立着一座蓝色水晶塔——比他在地面上看到的永源塔小得多，但显然是其核心部分。水晶塔周围环绕着复杂的机械装置，无数管道和电缆从四面八方连接到塔上。塔基周围，十几名身穿各色制服的人正在忙碌，他们大多身上散发着契约能量的波动——家族的契约师们。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塔的另一侧，楚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黑蝎帮的成员，他们正在搬运一些箱子和容器。领头的正是黑蝎帮的老大獠牙，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光头上纹着一只黑蝎，右臂完全骨化，形成一把可怖的骨刀。
“果然如影丹清所说，獠牙是骨教团的成员。”楚影低声说，“他们和家族的人在合作？”
“看起来不像合作。”腐骨引导楚影的注意力，“注意那些箱子的摆放位置。”
楚影仔细观察，发现黑蝎帮成员搬来的箱子被放置在水晶塔周围，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那些箱子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符文，与他在工厂见过的献祭仪式图案相似。
“他们在家族眼皮底下准备献祭仪式。”楚影明白了，“家族以为自己在控制界膜，实际上骨教团正准备引爆整个系统。”
“一群蠢蛋。”腐骨吐槽，“被人家算计到家门口了。他们利用家族的界膜稳定器作为容器，灌注献祭能量，然后逆转能量流向，撕裂界膜。”
楚影观察了一会，确定了各方人员的分布和水晶塔的关键位置。按照影丹清的指示，他需要找到控制室，修改界膜稳定器的设置。但在此之前，他必须阻止骨教团完成献祭仪式的准备。
雨水顺着通风口滴落到他的脸上，冰凉的触感提醒着时间的紧迫。楚影决定先解决獠牙和黑蝎帮，阻止献祭准备，然后再找控制室。
就在他准备行动时，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起来。
“楚影，你到了吗？”是影丹清的声音。
“在地下核心区域。”楚影低声回答，“已经看到獠牙和他的人在准备献祭仪式。”
“不要轻举妄动。”影丹清的语气变得急切，“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守护者高层可能已经与骨教团勾结，家族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什么意思？”
“我刚截获了守护者内部通讯。”影丹清解释，“总指挥下令所有守护者撤离永源塔周边区域，理由是‘设备测试’。但实际上，我怀疑他们在为即将到来的界膜崩溃做准备。”
楚影困惑不解：“守护者为什么要帮助骨教团？他们不是世代守护界膜的吗？界膜崩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权力和利益，楚影。我就是因为这个退出家族。”影丹清的声音透露出深深的疲惫，“有人强词夺理，说与其被动防御衰退的界膜，不如主动引导崩溃，然后在废墟上建立新秩序。但实际就是为了给他们的交易做掩饰，而其他人竟然相信。”
“一群疯子。”楚影低声咒骂。
“所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控制室。”影丹清继续说，“听我的，控制室在水晶塔的西侧，有重兵把守。你需要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潜入进去。”
楚影扫视了一圈，注意到控制室附近有一条维修通道。
“我找到了一条路。”他悄悄摸过去，“等我消息。”
“进入控制室后，你需要找到主控制台。”影丹清指示，“输入我发给你的代码，这会将系统从现在的控制模式切换到修复模式。”
“明白了。影丹清，你现在在哪里？”
“还在尝试突破封锁线。”影丹清回答，“我会尽快赶到。如果我到不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完成系统切换。这是阻止界膜崩溃的唯一希望。”
通讯结束，楚影收起通讯器，深吸一口气做心理准备。他抬起右手，看着那些扩散的骨纹，皮肤下隐约可见的白骨，以及指尖开始形成的细小骨刺。
这是契约的代价，是他选择的道路。
“准备好了吗？”腐骨问。
楚影握紧死神之枪，左眼中的骨白色瞳孔闪烁着决心的光芒：“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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