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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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昭哭了好久,楚瑟把她裹在怀里,等沈昭不哭了。楚瑟又拿着手绢给沈昭擦了擦脸。

“哥忙着挣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哭成花猫了不是…”他的尾音被沈昭突然贴近的唇堵成叹息。西柚香混着泪水的咸涩在齿间漫开时,楚瑟想起二十岁那年的初雪夜——他们蜷在出租屋吃泡面,她也是这样猝不及防吻掉他“等有钱了“的开场白。

他明白沈昭是想他了。他也想沈昭,他们一帮人去沈市出差,他紧赶慢赶加班加点的干整整忙了一个多月才看到了些进展,项目还没落实下来就收到了沈昭发来的离婚协议书。差点没从楼梯上翻下去。

开了一夜的车往家干,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赶上,到家里开关蒙着灰,人也不见了。楚瑟气得想把家砸了。手机在裤袋里依旧震动,可楚瑟已经精疲力尽无力应对,玄关处还摆着去年拍的婚纱照,水晶相框里,沈昭鬓角别着的绢制樱桃正在暮色里褪成浅褐。

可见到沈昭一瞬间便不气了。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人生三万多天,没有爱的话,那也太漫长了。

他抽了一夜的烟,烟盒里最后一支软中华被他咬出牙印,打火机的金属盖在寂静中发出惊心动魄的脆响。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像有半生那么漫长。

好在沈昭还有点良心,没真的丢下他。

沈昭哭的手脚冰凉,楚瑟的掌心托着沈昭冰凉的脚踝,将那片玉似的肌肤贴在自己温热的腹间。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他的手机在枕边不断震动,蓝光映着沈昭睫毛上未干的泪珠。“并购组在催第三季度报表...“

沈昭看着他的动作想起十七岁雨夜。少年楚瑟用校服裹着热包子塞给她,油墨卷子上的体温也是这样透过纸背。

她一时语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就这样看着楚瑟。

楚瑟的西柚味儿的香水味染透了被裹,沈昭闻着觉得心安了不少,默默的数着他翻页的频率——七次,比并购案启动前少了三次。她突然看清他鬓角有根白发,卡在了咖喱渍领针旁。

楚瑟才三十岁,怎么就长了白头发。

沈昭伸手去抚摸他的鬓角,上大学时,天冷地寒也不觉得苦,他冬夜总把暖水袋塞进她毛衣下摆。可楚瑟怕她苦,一个人打了三份工,情愿自己不读也要供着沈昭慢慢的往前磨。

楚瑟总是牺牲太多心甘情愿的为沈昭构建完美世界。

可是这世界到底多大才算大,难道不是爱就是爱嘛,有楚瑟沈昭两个人在一起,两慢慢地组成的家嘛?

日子越来越好,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变远了。可楚瑟给她的完美世界太大了。大到沈昭连哭都不敢出声,怕回声惊动楚瑟的KPI。大都空空的房子,只剩下沈昭一个人。

沈昭数着他喉结滚动的频率,忽然伸手按住他发烫的手机背壳:“那年你去煤厂从楼下摔了下来回家休养时,也是这样把我脚揣在怀里改代码。“她的指尖触到他腹间手术疤,那道为凑她学费楚瑟跟着张梓豪去煤厂出差,路上太急又是阴雨天被车追尾的印记,正在并购案数据流的冲刷下淡成灰白。

楚瑟合上笔记本时,铰链发出年久失修的叹息。床头融化的冰水在玻璃杯壁爬出蜿蜒的痕,像极了他缺席的七年结婚纪念日里,沈昭独自在落地窗上呵出的雾气画。

“楚瑟,我们睡觉好吗?”沈昭想起他近些年的不易,语气轻缓了些。

“你今天还有安排吗?”楚瑟伸手把沈昭搂在怀里,埋在沈昭的脖颈处深深的吸了吸,一股属于沈昭的梅花香传入鼻尖,在楚瑟的头顶炸开。

“下午要去和李依然他们吃饭。”沈昭回道。

“行,我眯一会儿然后送你。”楚瑟合上眼,迷迷糊糊的说道。

“不用,我打车去就行。你睡醒了接我。”沈昭安抚道。

“好。”楚瑟把沈昭的头发拨到一边,不一会儿就响起楚瑟淡淡的呼吸声。

沈昭把闹钟调成了振动,听着楚瑟的呼吸声也跟着睡着了。

晨光从窗帘缝隙穿刺而入,沈昭的梅花香在楚瑟发间结成蛛网。他沉睡中的手臂仍维持着箍紧的弧度,仿佛稍一松懈怀中的温软就会变回昨夜浴室氤氲的雾气。

楚瑟醒的比沈昭早一些,这段时间神经一直紧绷突然休息下来还有着往常的生物钟,他起身轻轻的在沈昭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打开手机后他的呓语被震动的手机吞没,锁屏上是助理发来的跨国会议提醒。沈昭望着他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的栅栏影,忽然看清那些阴影正将他的面容切割成陌生的拼图。

浴室传来水声时,沈昭赤脚踩上他散落的西装。内袋掉出的胃药锡纸板折成小船,泛黄的便签上是他狂草的字迹:“今日昭昭咳嗽三次,并购案可延期“。她突然想起大学时他总把药片藏在橘子糖纸里,哄她吞下时眼角笑出的纹路比现在温柔千百倍。

过了好久沈昭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刚醒意识还有点朦胧。

“我送你去。“楚瑟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腕表扣到最后一格时卡住她一缕青丝。沈昭望着镜中他熟练打领带的模样,突然将脸埋进他残留着剃须泡沫的颈窝:“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