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三身子好转,不得不告别这情浓温婉。
张三想起李秋水所寄书信,忙唤玉儿来问:“当日二娘所递书信何在?可有人阅览过?”玉儿从牛皮文件箱中找出递与张三,道:“此等文书甚为机密,奴家怎敢令他人得见?”
张三心中稍微轻松了些。当时情况紧急,张三来不及详细浏览。眼下事情得以妥善解决,有了一些功夫和心思,细细浏览李秋水所寄送的书信。
不多时,张三将李秋水所寄文书细细看完。叹了一口气,左手捏着信纸放在膝盖边,右手掐住的眉头,陷入思考。
玉儿在一旁见了张三这般动作,也不出声询问,只是缓动玉足回到自己的书桌。玉儿提笔在纸上缓缓书写,不做打扰。玉儿和张三相处足够旧了,深知张三如果想跟自己倾述的话,自会开口。自己贸然开口,看似是好心一片,想要和张三笼络情感,但难免有越界之嫌。这既是为了维护二人的夫妻情分,又是为了自己日后处境所计。
良久,张三开口:“现今各地所缴纳的钱粮情况如何?”
玉儿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张三,道:“哦。被你问这一问,我想起来正要跟你说呢。这帐上啊,有问题!”
听得是钱粮出了事,本就烦心的张三急了,前倾了身子,语调有些高得对玉儿说:“什么?出了什么事?莫不是有人中饱私囊?”
玉儿知道张三想的岔了,连忙说道:“倒是没有人这么大胆,敢干出那等吃里扒外的事情来。”张三这才平静了些。玉儿继续道:“我发现的问题是:咱治下的户数和应当缴纳的钱粮对不上。奴家又翻阅了前后账簿,细究下发现在不断细细清丈土地人口的情况下,小额进账越来越多,但一些大户开始拖欠反抗。如此下去,奴家以为不妥。”
听了玉儿的解释,张三心中盘算:“看来,到头来,还是要理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的问题。这些带头反抗的大户估计是地方上的望族。我既拉拢他们给他们分权分利益,又清丈人口土地,征收税款到他们身上。这一系列行为惹得他们不快。便有胆大的挑头试探自己的底线。因自己想要不饶民,传过告诫:毋仗武力欺民,平日寨中运转主要靠灵鹫宫支持和往日劫敌所得。估计下面的人不知如何处置,亦不以为意。寨中也无上报机制,以致自己不知。”
心中盘算一遍,张三自责不已。张三搞来搞去,不过搞出来半个水泊梁山罢了。连大顺闯军都不如。张三训练武装力量、屯田垦荒,只不过是在胡乱吹气球而已。学人搞土断,但自身没做好制度建设,没搞好强有力的组织。到头来不过一盘散沙。一旦有一次军事上的失利,就像戳破的气球一样炸掉。
张三摇摇头,苦笑着喃喃道:“自己就是个天下头号大笨蛋。雄心满满,连自家太祖的教诲,自家开国故事都忘了。”
玉儿只看见张三似乎是在张嘴,却听不见他的喃呐。“嗯?奴家听不清。”
听见玉儿的话,张三非常自然的开口道:“此事不是一个小问题。只是此事需要细细探明情况,深入调查一番才能对症下药,有的放矢。”
玉儿轻轻点了点头,道:“确实应该先调查一番。我等在这里胡乱猜测,不能想出一个好的对策来解决此事。只是不知打算派谁前去?从哪里拨调人手?”
张三本能得想说武松,还未张嘴,就想起了武松已经被自己派出去向西“取经”去了。顾不得担忧武松,张三对自己手下无人的窘境感到悲哀。
但是望着妻子,回忆起童姥提到的羊献容故事。张三想要在南北宋交际的这个乱世和接下来更血腥黑暗的世道中守护好自己的妻儿。逃从来不是张三的选择。张三意识到自己就是再如何精进武功,躲到险峻的大山之中去。可日后蒙古人的铁骑纵横欧亚,自己的后辈能躲得过么?更不要提那些贪心不足的蒙古权贵们彼此攻伐搅得天下民不聊生。明洪武帝不就是个好例子么,那么人丁兴旺的一个大家族,轻易间就快要绝根了。自己生的再多够那些人糟蹋么?张三想到了宋太祖的宰相赵普以半部论语夺天下,又想到自己了解的“真经”残篇。难道不能以此为那些苦命人争个生机么?
张三一扫心中的抑郁,起身对玉儿道:“此次既不从灵鹫宫那里挑人,也不从本寨挑人。”
玉儿稍惊,失口道:“莫不是你要亲身前去?如此,奴家万万不许!”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张三,玉儿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你身体刚好,万不可轻易出去。若是受了风之类的,该如何是好?”
张三拎着信走到玉儿身前。玉儿也起身,脸上满是关切。张三笑着搂住妻子。玉儿比张三高些,从丈夫的搂抱中抽出手来,作势要推张三的肩。口中慌乱得说着:“哎呀!大白天的干什么?你切莫要胡闹。处理正事为先。”随着张三一声“爱妻,谢谢你。”从低下传来,玉儿停止了“挣扎”,轻轻抚摸着张三的脊背,感受着这难得的夫妻温情。
张三放开玉儿,对玉儿正色道:“爱妻。你丈夫我少时曾见识过几卷奇书,私以为是救世造世的真经。只是年少不识货,又记忆力不足,只记得些残篇。我想和你回忆一下,相互交流探讨一番,记为文字,珍藏下来如何?”
“咦?奴家不明白,刚才好端端的商量正事。怎地突然要论经著书了?天下经书多了。莫不是哪个狂儒所做?”
张三将信放置一遍。就近搬了个矮凳拉着玉儿坐下。“你且听我说几句。”于是张三便细细回忆了太祖所著的一部经典,给玉儿缓缓背来。玉儿本官宦之后,常暗中以此自比,又素来聪慧。因此是个识宝的。初听几句便意识到此非儒非道,混元百家直指本源,自成体系。忙引笔添磨挥毫而书。只是张三记忆力不好,半截卡壳,支支吾吾再难下述。记得玉儿盯着张三满是期盼之色。直到张三说暂记不起下文,玉儿连呼可惜。
“奴家相知此乃何人所著?”
张三心思片刻道:“此人乃大能,我若透其名姓恐为妄泄天机。其经非一人所为,为记此人功为最大,名篇最多。其余贤士也各自有为。”
“奴家今晚就给官人熬个药膳,盼望官人早日想起来。官人得此学问,定能功成!只可惜,官人不能尽得其学。可能当时官人阅览后自觉无可用之处有关吧。或许,这就是苍天之意。”
厚脸皮的张三,罕见露出腼腆之色,“吾妻厚爱我了。夫君以为,此门学问不精于文字,而在其理。秉持其理,实事求是,大爱于民,方可学至臻境。”
“既如此,奴家还请夫君好好教诲啦!”玉儿捧起适才记的文字,露出婚前女儿本色。
“爱妻说得过了。按其理,你我当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才是。”
“共——同——进——步!”玉儿一字一字得重复,“真好!不过,不能仅仅咱夫妻二人进步。咱知道官人你想做什么了。只是,玉儿唯恐此理不为当世者所容,不可轻传,免生波折。”
张三点点头,道:“自是如此。条件如此嘛!不过,爱妻可有好的候选者?我想至少三人最好。先学习进步,再慢慢发觉人才,做好组织建设。”
“我相信官人你早有人选。定时那阿朱不是?官人首信自家人。可诸房中杜氏忙于繁育子女,暂是不便。敏仪是童姥心腹,暂不可托付。语嫣大家小姐出身,虽有善心,可未吃过苦,也未见其发救世之心。倒是阿朱奴婢出身,虽未见得受过苦,可除她外,也无更好人选。”玉儿白了张三一眼,“从官人那挑出的少年们,花大力气授之文化又习行伍,恐早有此意吧!纵不是,以官人之学,也早有谋在。”
张三不接后面的话茬,只道:“那谁来拉她过来入伙呢?”
玉儿将纸张放下,故意没好气得道:“还能是谁?可怜的玉儿呗!官人嘴笨,你去不知又生什么风波。”
“爱妻辛苦!”
二人便又彼此交谈一番,定下该如何考察人选,又当如何调查等事。
虽说打铁需自身硬,张三要强化自身。只可惜,那李秋水的信,就这般被这夫妇两个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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