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进了皇宫,见了西夏君臣,待过完礼,正欲告退回驿馆,被宫人拦下。
“还请大王留步。太后有请。”这宫人来至萧峰面前,恭恭敬敬得施了一礼。似是知晓萧峰底细,既非是说契丹语也并非用得党项语,而是操着流利的汉话叫住了萧峰。
萧峰听得真切,看向真正执事的使臣。那厮注意到萧峰的视线,低眉顺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向后又退了半截身位。萧峰见这厮让自己做主,盘算道:“义兄对这西夏梁家兄弟屡屡和宋国开战,平素里多次寄书斥责我辽国调动兵马接应不力。对此,义兄一直不满得很,是以有除这妇人之心。今来请我,不知何事,且去见见也不妨事。”打定主意,萧峰还施一礼,道:“还请姑娘带路。”
那宫人倒不急带路,谦卑得追述道:“太后请大王您一人还请他人先行回避。”萧峰微微撩了下眼皮,便示意众人先回,自跟着宫人去了。
萧峰跟着宫人到了一处宫殿,刚进门便觑得一侍卫端的是威风凛凛,气质不凡。萧峰细细感知感觉此人应当是个武功高手,与其他侍卫相比当得是鹤立鸡群。萧峰心中感慨:“这此中定是那梁太后的所在了。不然,怎值得这般人物在此守门?这西夏果是人才济济。想当初我在丐帮时,在西夏潜入过多次,和不少好手交过手,却也不曾见过这般身手的人物。若我与之交手,恐怕我不能力敌。”萧峰见了在外侍卫的慕容复一时间颇为感慨,似乎要勾起自己昔日在丐帮时的快意人生。只是那样痛快的日子早已破灭,萧峰来不及深思回忆,便踏入房间。
待踏进房间,萧峰看见了适才在朝堂上的西夏国主李乾顺,只窥得那厮居坐在下位,反倒是一贵妇人端坐在主位。萧峰便猜出那妇人就是梁太后了。另有一壮硕的番子,端坐在侧,萧峰推断那厮应是梁太后的哥哥罢了。
待宫人端了座位给萧峰,使得以离太后远远坐了。那小梁太后操持着汉话缓开金口:“哀家久闻萧大王武艺超群,声名在外。今日得见确实是神武非凡。”
“太后过谦了。”萧峰听太后夸赞,不谦不卑得草草回了话。
“萧大王不要这般谦虚。哀家对萧大王还是多有关注的。早先,萧大王在宋国的时候,倒是光临我西夏国不少次,视我西夏国军营如若无人之境。只可惜,哀家那时不能和萧大王早日相识。确实是可惜呀。”
这萧峰听了,迫为有些惊讶。一是没料到梁太后对自己的调查是这般详尽,而来是不妨这太后在此时将如此往事说出。令萧峰不知这太后有何意。萧峰尝试着遮掩道:“萧峰愧不敢当,只是今日见面也不算得晚了。”萧峰心中也勾起一些往日的片段,想起那些为了刺探情报而死的兄弟。不由得激起了萧峰的情绪,道:“若是太后这些年来不枉起刀兵,想来萧峰也不会做出侵入贵国军营的事来。”
“昔日萧大王尚未处于尊位,也不位于西夏国内,自是不知此中缘由,倒也罢了。且容哀家说来。”梁太后没有回避,反而要与萧峰打擂台。“想当初宋国遣百万之众五路犯境,直逼兴庆府,后又断兰州、攻侵天都山,意图夺取整条横山。宋军的营垒层层叠叠,这兴庆府都要暴露出来。辽主若是处在这个位置上,恐怕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见梁太后对自己讲的这般直白,萧峰一时无言。本就对自己感到迷茫的萧峰,没有反驳的有力话语。
梁太后稍作停顿,见萧峰只是略有低头没有回话,更是继续追击道:“我西夏对辽国结盟,指望辽主能调动大军策应。不想辽主紧紧是起兵部属在边境威慑,不肯进攻,究竟为何?”
听到此处,迷茫的萧峰有了不得不为自己的义兄说几句话的冲动,道:“此等大事,我大辽自有安排。我辽国不愿两国兴起刀兵。我萧峰也望太后能怜惜士卒性命,勿要枉造杀戮。”话说到最后,中气渐渐足了,对萧峰而言,汉人、契丹人的身份之争搞得自己很是疲惫,他不想细细分析和纠结,只要有个足够的理由拯救自己就好,就像以往一样——自己需要有人告诉自己站在什么立场。
在宋国时,老帮主等对萧峰有养教之恩,告诉他是汉人,便试着去杀鞑子,恢复汉家山河。当被告知是契丹人后,萧峰看到雁门关外被宋军杀的契丹人,又激起了对汉人的仇视。可他当了南院大王后,看到在契丹军事贵族手下被奴役的各族民众,萧峰心底里是陷入了长久的迷茫。萧峰似乎是真心厌倦了杀戮。
梁太后看萧峰眼神不似作假,心中胡疑,揣测道:“那耶律洪基活了这么多年,还能稳坐辽国国主之位,心思手腕不简单。只是这厮作为南院大王武功卓绝,听说他为辽主平定了宗室叛乱,本想是个嗜血贪战似的人物,不料听他言语、观其神色却是发自真心一般。究竟是这厮本性如此,还是辽国上下当真是厌谈兵事了?”梁太后念及此处,又想起今日的正事,出言道:“此事哀家再与辽主交涉,公事先就此打住。今日相邀,实在是想请大王看看哀家近日收下的几位好手成色如何。”言罢,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摆驾后花园。”
萧峰兀自惊奇,只道是这梁太后是想认识自己一番。却也不想竟带着外使去了皇宫私密后花园。但人在他国,自当客随主便,便跟着一路前行。
在左右侍卫跟随下,萧峰到了后花园。待行至一处八角凉亭,太后和西夏国主在凉亭安坐,梁大将军和萧峰及左右侍卫等沿廊下依次排列。廊下早有案桌,摆上了果蔬酒水。
梁太后举杯先和众人共饮过一杯。便做了手势,一行汉子头上裹着汗巾,身着素色麻衣,脚搭白袜着八搭草鞋从奇林怪石中绕出。
萧峰看这伙人打扮的不似党项人,待靠的近了,看出这伙人头上无发。萧峰似有所悟,不由吃惊。
梁太后略扫一眼萧峰,道:“你们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武艺,莫要在这位贵客面前漏了怯。”
那众人以汉话齐呼:“是,太后。”但抬头看清萧峰面貌,各个瞠目。随后又泄了气,转而又有一股无名火涌上一般,龙精虎猛得操练起来。萧峰认出路数,乃是少林寺的功夫,撑起身子本想说些什么,但喉咙中因不知该说什么,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默默饮酒。
那少林僧们打了一套动作后,立定待命。梁太后看了眼萧峰,微微一笑,道:“萧大王,这些人武艺如何?”
“……端的是正宗、一流……”
梁太后笑了,又看向自家哥哥,那将军心思不在此处,只想着该如何除掉自家妹子,搪塞道:“还行吧。”
“常言武无第二,大将军不如从中挑一个和他们比试一番,也好显示我党项的武艺如何。”
那将军一是久经战阵,本就不服这些不着重甲厮杀的中原草莽,又被自家妹子这般一说,且当着萧峰的面,喝了一声站起身来:“好!”便随意指了一人,“好,就你。”梁太后对那僧道:“你小心些,莫伤了大将军。”
二人赤手先是相互试探一番,便交起拳脚来。这将军常年酒足肉饱,身强力大,那僧却是技术非凡,一时间倒也是不相上下。那将军发了狠一时间被耗了不少力气。那小僧一个不留神被捉住胳膊,挨了几闷拳。那小僧吃痛之余反身缠住。
恰在此时,梁太后出言道:“你们这般不中用,一起上也敌不过大将军,不如你们一起上试试。”
此话一出,见嘴角吐血的师兄弟被嗷嗷惨叫。众僧吼了声扑了上去。那将军被团团围住本能感觉不好,大喝:“停!闪开。”又用党项语道:“太后!妹妹!你要干什么?让他们停下。快滚!”
但梁太后一言不发,看时机差不多用汉话说了一声:“还不快点,你们没吃饭么?”
萧峰意识到自己参与了一场政变、一场血亲谋杀之中。萧峰看着西夏国主和太后及众宫女侍卫无人相帮,便明白了一切。
随着嘎巴一声,那众僧身下没了大将军的呼喊声。梁太后以党项语说了几句,便有几位侍卫走出,拉开众僧押了下去。
萧峰不明白这太后为何让自己目睹这事,就听梁太后说:“萧大王此间景色也赏累了吧。不若先去休息。待晚些时候,再谈公事。”
萧峰又看了眼地上被拖下去的死尸,看了眼太后毫无悲痛的脸,迷惑得告辞了。
待出了宫门,只见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吊在桅杆上。暗叹一身,便回了驿馆。
此时乔装易容成党项侍卫躲在阴影处的张三搂着李秋水看完了这场好戏,叹了声:“这小梁太后真是果决。为了平息西夏和辽国的内外怒火,连自家势力都毫不犹豫削弱了。除掉自家兄弟也不悲伤。”李秋水整理了整理自己的面具,道:“他兄妹二人都想动手,怎会悲伤?我看那萧峰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这是那贱人给辽国表忠心。”言罢话头一转,“对了,我看那贱人保养的不错,你要不要试试一国太后的滋味?”看着坏笑的李秋水,张三道:“活祖宗,可休的胡说。忒小觑张某了些。”“小冤家。我也不逗你了,我想这贱人该对少林和尚动手了,你去盯着点那边,按计划借机利用和尚们制造混乱。我先回去看孩子。时间长了,我怕我那师姐找到错儿生出什么坏心来。”便挣开张三搂抱,不待张三言语,便鬼魅一般远去了。
张三暗叹一声自去窥视那帮和尚去了。只是无人关心那抹掉在凉亭桌上似酒渍一般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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