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诉苦把冤伸

换源:

  洲滩上一下出现了二三十个臂上拐着篮子,手上拿着铲子挖野草的少妇大妈。

这个季节正值草木旺盛,堤埂、田边、收割完芦苇的滩上到处都有野菜,不一会就能铲满一篮子,也有人家偷懒,不是要忆苦吗?野菜毕竟还是菜,干脆连野菜也不挑了,就弄些萝卜叶子山芋藤子什么的切切放锅里乱煮。但有一点原则还是大家还是坚持的,就是一定要洗干净,别让知青吃出病来,再说,自家人晚饭也不会另煮,也要跟着一齐忆苦哩。

卜春花是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认认真真地挑了一篮子野菜,今天要比昨天多代两个人的饭,昨天小食堂饭锅被砸,场部的郝光林与宋亚明也要在这里吃饭。

当村上座座烟筒上袅袅炊烟散去的时,家家户户竟然都飘出了野菜饭的香味。

听说今天要吃“忆苦饭”心里还存一丝疑虑,这“忆苦饭”能不能噎下去,噎下去了自已的肠胃能不能接受?

当收工回来以后,闻到灶房里飘来的饭香,一个个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到“忆苦饭”开吃的时候,大家和当年朱元璋吃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似地,一下觉得这是少有的珍馔美味,一是这首先是饭,不是那“一吹三条沟”的稀粥,吃了抵饱,二是那时在景宁老家这野菜饭也是常吃的,但这里的这野菜饭中的野菜却都是下午刚铲的,也由于心里作用吧,觉得比在家吃的那野菜饭更香。

有的知青来农场带了罐熬好的猪油,便偷偷地挖了一匙放入饭中搅拌,被同学看见也争着要,这不能不给吧?于是更使这野菜饭锦上添花,这饭吃完了还要添,菜饭刮到了只剩下锅巴,这是菜饭的精华,这锅巴谁也不能铲,一定要统一处理。

房东在灶炉中又送进一把柴草,将炉火燃旺,使得锅巴更脆更香,锅巴起锅时将锅巴中间一块留给自家的儿孙,其余断碎端上桌,知青一下为锅巴你争我夺起来,……

卜春花没抢着开饭,这两天陆云翔出差,杜桂英去县里学习,余爱琴有时还在小灶食堂上吃饭,晚饭只剩下卜春花家母女两人和知青曲雨晴、徐华丽了,今天上午农场小炉灶被乌大麻子带人给砸了,卜春花干脆等郝光林与宋亚明来一道吃“忆苦饭”吧。

郝光林与宋亚明来了,可以开饭了。

当卜春花将各人的菜饭盛上桌;当卜春花又从碗橱柜中拿出一罐熬好的猪油捧上桌;当卜春花将又添了把柴被烤得喷香的菜饭锅巴盛上桌时,……

郝光林知道,今天的这吃“忆苦饭”活动算是搞砸了。

不过,还有明天的“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大会。

这次郝光林不敢大意了,第二天一上班就早早地来到原新圩村的大碾场。碾场上连长史长勇正带着人将标语贴在仓库墙上,而且在仓库墙的瓦檐下拉起了一条上书“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大横幅,作大会背景墙,不知从哪家借来了长条桌,作讲台。

郝光林问:“史连长,几位发言的同志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

史长勇道:“发言的三位知青都没上洲滩拖柴,在家作准备,两位农民也由几名知青帮他们作最后的排练。”

“嗯!不错,很好!原先新圩村有两盏煤气白炽灯,请胡老五将它拿出来擦一擦,晚上全点上,另外,派个人喊胡道伟连长来,让他在村上找两根长毛竹,在仓库边上埋上,挂电影幕布用。”

卞义明道:“晚上还有放电影?呀!郝副书记你想得太周到了。”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但整个碾场被吊在碾场边树枝上的煤油白炽灯照得通亮。因为听说会后还要放电影,临近农场的老埂内也有老老少少的不少村民跑来,都围在大碾场边,打听今天放什么电影。

这次忆苦大会是由史长勇主持的,大会正式开始后,他大声宣布:“请知青农场郝副书记指示。”

说完,便带头鼓起掌。郝光林在掌声中意气奋发的走上台:

“农民兄弟、知青同志们,在万恶的旧社会,我们祖祖辈辈受地主老财的剥削,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压得人民喘不过气,…”

他一口气说了五分钟,在台下卞义明带领下,全场又响起了一片掌声。

第一个上台的是二连一个知青,刘斌先有些担心,后来放心了,他移植的是尚木县文化馆编的县史上的北山区的一个恶霸地主,这地主不仅有个土围子,还有四条枪,这材料本身就是郝副书记提供的,移植得很好,很有教育意义。

第二个上台的是一连新圩村的胡长林,他已年近六十,哪里在这大场合下讲过话,上台见台下坐得黑压压的一片,小腿肚都发抖,勉勉强强叙说了二三十年前缺衣少食的日子,一家几口合盖一条被子,一天只敢吃两顿,还都是稀饭,他说他家田无一亩,全靠租种地主家田过日子,最是有一次地主要收租子,说这稻米晒得不干,扬得不净有稗子等杂质,硬是连抢代夺多收去一斗,一斗呵!这是自己一家将近一个月的口粮呵!

台下有个农民咕噜道:“未晒干有杂质,就现在的粮管所也不收呀!”

这种议论很不合时宜。

卞义明这时也听到了,哼!这性质能一样吗!什么觉悟!于是带头喊起了口号: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全场跟着高呼,口号声响成一片:“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接着又是一个二连知青与一连农民胡文吉的发言。

二连知青的发言内容移植的是一篇材料上的内容,但剪辑得不错。

这农民胡文吉也与胡长林一样,上台抖抖呵呵,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台上史长勇悄声提示,他才稍稍稳住神。这是一个地道的“雇农”,靠给地主打长工做短工养家活口。他说起他在旧社会为地主打工,稍不卖力就被地主用鞭子抽的往事。

这胡长吉被打,上了年纪的新圩人都知道一些,只是内容被修改了一下,原本是用巴掌抽了脸,现在巴掌改换成赶牛羊的鞭子,被打原因也不是因为干活怠工,而是在搜工人衣服袖口时,他扎着袖口的衣里灌有二斤稻谷,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但这改得无伤大雅,更增强了故事效果。

台下,在卞义明的带领下,又是一片口号声。

史长勇又次走上讲台宣布:“现在由我连关守魁同学,讲一讲他资本家兼地主的家庭,在旧社会是如何剥削与欺压老百姓的,而他又是怎样背叛自己家庭,走上上山下乡的革命道路的。”

全场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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