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碎血痕

换源: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索隆喘息着,胸腔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下的伤口。

雨丝冰冷,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钻入他的鼻孔。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在一片倾颓的断壁残垣中,他踉跄着跌倒,手掌按在湿滑的苔藓上,却意外触碰到一片冰凉坚硬的物体。

借着偶尔划破天际的惨白闪电,索隆看清了手中的东西——半块玉佩,边缘是不规则的断裂口,玉质温润,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贴身藏着另一块相似的玉佩,那是他记事起就佩戴在身上的东西,据说是师父捡到他时,他身上唯一的物件。

颤抖的手指将两块玉佩取出,尝试着将它们拼合。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只有雨点击打残垣的声音。

当那断裂的纹路奇迹般地严丝合缝时,索隆手掌心那个潜藏的三叉戟印记,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骤然爆发出灼热的刺痛。

一股庞杂而陌生的信息洪流,夹杂着模糊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脑海。

“拿着……去找哥哥……活下去……”一个温柔而绝望的女声在他灵魂深处回响。

画面中,一双纤细的手将完整的玉佩用力掰开,分别塞进两个年幼男孩的手中。

其中一个男孩的背影,竟与他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哥哥……他还有一个哥哥?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让他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翻涌。

雨势渐歇,晨曦的微光艰难地穿透浓云。

索隆蜷缩在一处还算完整的墙角下,高烧让他意识模糊。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猛地睁开眼,握紧了腰间的和道一文字。

一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落魄的武士,身形瘦削,眼神却带着几分沧桑。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武士服,腰间佩戴着一把同样朴素的长刀。

“年轻人,你受伤了。”武士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索隆警惕地盯着他,没有作声。

武士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戒备,自顾自地说道:“这附近不太平,你这样很容易被发现。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帮你处理伤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索隆腰间的刀,“你的刀,是霜月流的路数?”

索隆心中一凛。霜月流,正是他师父耕四郎所传授的剑道流派。

见索隆眼神微动,武士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看来我没看错。霜月流的奥义,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若你不嫌弃,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或许能让你在逃亡路上多几分保命的本钱。”他说话的语气,甚至某些细微的停顿,都让索隆恍惚间想起了耕四郎师父。

在对方不急不缓的引导和“善意”的帮助下,索隆暂时放下了部分戒心。

这名自称“镜面·信”的武士,不仅为他处理了伤口,还真的开始向他传授一些霜月流中较为生僻的技巧。

信的演示精准无比,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耕四郎师父的影子,那熟悉的气息一度让索隆眼眶发热,仿佛回到了道场的时光。

然而,随着相处日久,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渐渐在索隆心中滋生。

信的模仿天衣无缝,甚至连师父教训他时习惯性的小动作都能复制,但他身上缺少了一种东西——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

索隆体内的冥王血脉,虽然他自己尚不完全理解,却能敏锐地感知到某些细微的频率差异。

信的气息,太平稳,太“标准”,反而像是一面完美无瑕的镜子,映照出的只是表象。

一个星稀的夜晚,索隆借口伤势反复,请信再次演示一刀流的某个招式。

他暗中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分辨着信身上每一丝能量的流动。

当信沉浸在剑招的演示中,气息最为专注凝聚的一刹那,索隆突然暴起发难!

“一刀流·居合·龙闪!”

雪亮的刀光如惊雷破晓,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信的

“噗嗤!”鲜血飞溅,信的左臂应声而断。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断臂的武士踉跄后退,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不再是那副落魄武士的模样。

他的身体像是融化的蜡像般蠕动,最终化作一个面容阴鸷、身披海军制服的陌生男子。

那只断掉的左臂,也在地上化为一滩银色的流质,缓缓消散。

“镜子果实……”索隆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后怕。

他竟然被一个拙劣的模仿者欺骗了这么久。

“呵呵……呵呵呵……”镜面·信,或者说,海军的特工,口中溢出黑色的血液,他竟在被识破的瞬间就服下了剧毒。

“罗罗诺亚·索隆……你以为你只是霜月家的孩子吗?”他发出怨毒的冷笑,“你的母亲……光月……光月日和,才是光月御田真正的……未婚妻!”

话音未落,他便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光月御田?

未婚妻?

索隆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那个在和之国掀起滔天巨浪,传说中的男人,竟然和自己有这样的联系?

掌心的三叉戟印记再次灼热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滚烫。

又一段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

火光冲天!

那是一座宏伟的神殿,此刻却被烈焰吞噬。

一个年轻的女子,面容模糊,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与玉佩记忆中妇人如出一辙的绝望与坚韧。

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疯了似的从火海中逃出,身后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婴儿的啼哭声在火焰爆裂声中显得那样微弱。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索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无数的疑问和冲击性的信息几乎要将他撕裂。

母亲……哥哥……霜月……光月……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盘旋,每一个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认知。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压垮之际,一道略带沙哑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如同穿透浓雾的号角,从不远处的林间阴影中传来:

“你还记得‘霜月村’吗?”

索隆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那人身形不高,却异常壮硕,灰白色的短发如同钢针般根根倒竖,脸上带着饱经风霜的刻痕。

他的手中,提着一柄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长刀。

“佐藤……大叔?”索隆的喉咙有些干涩,这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灰刃·佐藤,霜月村道场曾经的杂役,也是少数几个真正关心过他童年的人之一。

佐藤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悲悯,一丝沉重,他定定地看着索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师父,耕四郎先生,是为了保护你胸口那块玉佩,才死的。”

雨后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佐藤的话语却比这寒意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索隆的心上。

霜月村……师父……玉佩……死亡……这些词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佐藤看着索隆震惊而痛苦的表情,黝黑的脸上没有太多波动,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他转过身,锈迹斑斑的刀在月色下拖曳出一道暗淡的轨迹。

“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有些地方,你也必须回去看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跟我来。”

去哪里?

索隆没有问。

他只是看着佐藤走向林中更深处的背影,那背影在摇曳的树影下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异常坚定。

胸口的玉佩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度,掌心的三叉戟印记也似乎在催促着他。

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些突如其来的身世谜团,像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雨后泥土的芬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佐藤接下来要带他去的地方,必然藏着他苦苦追寻,却又本能畏惧的答案。

夜风吹过,林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着古老的秘密。

佐藤的身影即将没入黑暗,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依旧平稳。

索隆握紧了手中的和道一文字,刀柄的冰凉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

他看了一眼地上镜面·信冰冷的尸体,又望向佐藤即将消失的方向。

“霜月村……”他低声念出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那里,究竟埋藏着怎样的过去?

师父的死,又与这块玉佩,与他的身世,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迷雾重重,而拨开迷雾的唯一途径,似乎就在前方。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