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左肆门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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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辱负重,被陈百笙体现的淋漓尽致。

双腿跪下,把茶双手捧过去,郑重地喊一声师傅,低头时眼角却挂着一滴泪。

十四岁后,陈百笙很少哭,可在拜师仪式上,他几欲羞愧地想哭。归雁品茶时,他的身后数次传来疑惑:“归雁不是这小子杀父仇人吗?”“这小子为拜师,不记恩仇!”

陈百笙无力地垂下头,放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脑海里他已狠狠给自己打了数百下耳光,记忆里的爹娘铁青着脸,骂他畜牲。

虽都是他的幻想,但羞愧感让他无地自容。

“他们不收你,我收你,要记得感恩。”

归雁品茶后没有喊他徒弟,只是淡淡回这一句。

无耻禽兽好不要脸!陈百笙气得脸白,但不敢发作,低声下气地说:“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当晚,归雁就对三门学徒进行训练。

“我这没情面可讲,能学就学,学不了马上滚!”归雁直接摆上脸谱,厉声说。

“是。”三门弟子以及陈百笙回他。

与归雁的练习方法比起来,过去三年的训练不值一提。这是陈百笙的想法。

“每天挥剑两万下,动作要快要稳,少一下你不用吃饭。两周后我测试你,不过关,马上走人!”归雁对唯一一个用剑的学徒――陈百笙说。

“弟子斗胆一问,测试什么?”陈百笙尽量恭敬地问。

“到时便知。”他冷冷看他,转头对两弟子说,“作为师兄,你们好好监管他,谁放水谁等死!”

“弟子明白。”俩弟子行礼说。

陈百笙不敢懈怠,依言练习。

他担心方法不对,回头询问两师兄,一师兄脸冷不应人,一师兄说自己练的是刀,对剑不知。他只能自己半琢磨半练习。

虽两万下常让陈百笙抬不起手,但他仍坚持下来,时不时邀请几个师兄弟对练,从他们的刀技慢慢悟出一丝剑术。

阁楼上,归雁眺望远处练功的弟子们,一人悄无声息靠近他,归雁察觉时那人已在身旁:“少门主。”

看着不停挥剑的陈百笙,笃皈思问:“大人莫不是故意整他?练这挥剑有何用?”

归雁继续看着弟子们:“自是有用。青鹄剑轻锋韧,剑身三尺,近战极佳。他爹用青鹄时,挥剑快准,极占优势,唯一不足,是不稳。”

“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太乙门剑,快慢相兼,甚是妙哉,你曾偷师几手,何不让他试试?”

“少门主此言差矣。先不论武当派如何看我,就说太乙门剑刚柔相含,练习时要求剑随身走,以身带剑,神形之中要做到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你看他满心复仇,用剑之刚烈,岂可得用?”

“大人此言有理。所以只教他快剑,弥补他父亲不足,就得以参加考核?”

归雁淡淡笑说:“少门主放心,还有东西教他,他肯学肯用,考核定可拿下。”

“有劳大人。”笃皈思微微一笑。

两周后,演武场。

“每天两万下可曾做到?”归雁背手而立,背对陈百笙问。

“回师傅,一下不少。”陈百笙行礼说。

“好,我来测试。”归雁回转身子,他指着一提剑学徒对陈百笙说,“二门杨小雨亲传弟子,剑法诡妙,出过任务,我很欣赏他。打赢,和局都算你赢,打输趁早走人。”

他不过练十几天挥剑,就和别人的亲传弟子对打,禽兽想他出丑还是真认为这弟子不足为惧?

无论如何,陈百笙想试试。

“归雁大人看得起这小子,他和我那天勉强和局,现竟与二门大师兄对打!”垫底生阴阳怪气地说,“陈师弟,加油!”

“你想去打不成?”本站着的笃皈思面无表情地坐在垫底生旁边,垫底生吓得直接禁声。

大师兄摆好架势:“陈师弟看好了。”

陈百笙抽出青鹄:“请师兄赐教。”

大师兄先发起攻势,凌空一剑,陈百笙用青鹄横挡,被逼退好几步。感受到大师兄剑气的压迫感,他愣神间,大师兄一个撩剑向上,眼看划破他的下巴,大师兄悬停剑势。

“谢师兄!”陈百笙想,真是好险。

“是少门主说不可伤你,不然,按吾门人的性子你已是尸体,认真点!”大师兄收回剑势低声回他,接着,再次摆开架势。

笃皈思这家伙!陈百笙斜看人群中的笃皈思,他发现笃皈思的眼神是迷蒙的,不知想着什么。

他不敢再出错,调整好状态。

他躲过大师兄的刺剑,回手劈剑向他,大师兄轻松挡住。两人几个来回,未曾分胜负。

“别走眼。”话音未落,陈百笙只觉得眼前一花,大师兄的剑如翻飞蛟龙,快若闪电,在陈百笙身上留下深深的剑伤。

好快的剑!陈百笙心里惊讶,当下更加专注,想起两周里的挥剑训练里和师兄弟的对战,他想先守不攻,找到大师兄的破绽。

然而,大师兄的快剑和三门师兄弟的刀技是不同的,眼看不清,根本防不住,他的腿和手臂都负伤。

他不能输!振作精神,他先下手为强的用青鹄直刺大师兄面门,大师兄硬接此招,两把剑卡在两人中间,大师兄低声说:“师弟,以刚克刚。”

陈百笙把剑隔开,大师兄后退两步,他对大师兄说:“师兄尽管使全力,我自有化解之法。”

“提携后辈是我等责任,若师弟执意如此,我只能依言行事。”大师兄听他这话,严肃起来。

“求之不得,多谢师兄!”陈百笙清楚真正的实战能让他有所进步。他也清楚,身为刚烈之剑的两人,免不了正面相对。

方才想只守不攻实在好笑,无柔,便以刚克刚。

两周的不懈训练,虽剑快不及师兄,但仍可与之一战。两人快剑对快剑,演武场上只见剑的残影,众人只觉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走神的笃皈思被快剑对决吸引,他看着台上喃喃自语:“不愧是,我的影子。”

“铛”空中出现一把剑直直插入演武场下的地板里,众人把剑上的目光移上演武场的两人,两手空空的竟是大师兄!

大师兄愣愣看着咫尺处的青鹄,看着气喘吁吁的陈百笙:“发生、什么?”

陈百笙收回青鹄,笑说:“谢师兄赐教,今日收获颇丰。”说着,对他行礼。

大师兄看着台下的剑,久久回不过神。

归雁走过去拍拍大师兄的肩,得意地笑着:“是不够稳啊!”说罢,走向陈百笙。

“开始下一项训练,你跟我来。”归雁见到陈百笙就收敛笑意,冷声说。

陈百笙虽疲累,但还是跟着归雁离开。

看着归雁的背影,陈百笙涌起杀意。

每次看到归雁都能想起死去的爹娘,但他隐忍着,现在他杀不了归雁,他很清楚。

归雁布置好任务就离开,连监管陈百笙的人都没安排,让他自生自灭。陈百笙不在乎,挥剑练习没师兄监督他也能做到不懈坚持。

奇怪的是一整天笃皈思都没来烦他,今天他在看到笃皈思时就觉得他不对劲。

眼下最重要的是练习,他无暇管笃皈思如何,按照归雁的交待,他开始练习挥剑,研究剑谱,熟悉剑势。剑谱是归雁自己整理的,陈百笙发现剑谱很丰富,但唯独不提武当派的剑术。

深夜,陈百笙练习完毕,打算回房休息,路遇大殿上独自站着吹风的笃皈思。

“大晚上吹风很好玩?”不知为何会用挑逗的语气说这话,大概因笃皈思每次说话都如此,他耳濡目染。

“狠下心,我们才能保护重要的人,对吗,阳棘?”笃皈思笑着问他,陈百笙分明看见他眼里有泪。

“你会哭啊――但哭起来,更像女子。”陈百笙毫不留情地说破。

“阳棘,说话一直如此,我很喜欢。”笃皈思不在意别人说他长相,他淡笑着,“我爹死了,我现是门主。”

“……恭喜?”陈百笙不会察言观色。

“我再心狠点,他就不会被人陷害至死,我好悔。”笃皈思低着头说。

“你们父子如此厉害,左肆门什么人敢陷害你们?”陈百笙问。

“左肆门多是无情人,利益相左时,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爹……罢了,你知这些也没用。”笃皈思看见陈百笙冷漠的脸,苦笑着说,“阳棘,虽你不爱听,但世道如此,无情无义才能护住重要的,得到想要的。”

“你没事,我走了。”陈百笙不以为然地摇头,“我不会变成禽兽。”

笃皈思微笑着:“阳棘,今天这一战很漂亮。明年考核,我很期待。”

陈百笙已走远,他自顾自低声说:“我会成为你的影子。”然后,杀了你。

“正因你跟他们不一样,”笃皈思看着陈百笙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手握成拳,“所以我的影子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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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