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左肆门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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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左肆门已有三个年头。

无论多惨烈的训练都成了陈百笙的回忆,当年十四岁的小孩,现在面临着成为影子的考核。

这天万里晴空无云。

他穿一袭白衣独立左肆门大殿上,手拿一壶老酒,咕嘟喝下一大口:“左肆门的布局,我已了然于心,却不想逃了。”

“因为三年都没逃出去。”旁边的人抢过酒壶,狠狠灌下一口,接话说,“累不累,逃三年,被打三年――别逃了,留下来陪我。”

“少门主说来轻巧,你我是不共戴天之仇――我留下来是为杀你们所有人。”陈百笙眼望苍茫白天,手暗自握成拳,“此仇不忘!”

“哈哈,你在说笑?现在你连我都打不过。再说,留下来为杀我们,那你之前逃什么?”笃皈思喝酒喝得满脸通红,更加像个清秀的女子。

“逃,是不愿与你们为伍!”陈百笙冷眼看着笃皈思,这少门主三年里亦未曾让他好过,尽管现在像朋友似的喝他酒。

“行,随你吧。”醉醺醺的笃皈思走起路像个病弱老头,他临走前趁陈百笙不备抽出青鹄,“喔,好剑,借我玩玩?”

“放下!”陈百笙表面冷淡,话语里却是隐隐怒气。

笃皈思亲亲青鹄的剑鞘,故意说:“哇,光用嘴就知不是好货色,呕,一股子锈味,不如重铸?”

“你找死?!”陈百笙手如兽爪似的击向笃皈思,眼里的怒火快要喷出来。

“哇,白教你了?杀手的伪装守则之一,是喜怒不形于色,我看出你很愤怒!”笃皈思不满地皱眉,丝毫不闪躲,伸手抓住他的手,稍一用力,骨头处传来断裂声。

陈百笙惨叫出声:“笃皈思!!”

“莫怕,我负责打断就负责接上。”笃皈思把青鹄一抛,两只手在陈百笙骨折的手上游走,片刻不用接好骨头时,笃皈思手上已经接住青鹄递过去。

陈百笙默默无言拿过青鹄,笃皈思拍拍他的肩头:“方才是激你,剑是好剑,重铸太可惜――但你这身手让我很是担心明年的考核。”

临走时,笃皈思见陈百笙站着不动,对他的背影说,“你是我看好的影子,别让我失望。”

他只字未提两人差距,而陈百笙拿着尚有他余温的青鹄,如坠冰窖:一招!连那人一招都接不了,三年的训练像无用功,刚才信誓旦旦的复仇更像笑话!

他不甘心,逃不出去的三年,在左肆门的残酷训练下,在复仇信念的重压下,他日日夜夜,不曾废离,为何?为何会如此?

不!他不会放弃,他将变得和那人一样厉害,甚至超过他,直到可以覆灭整个左肆门!

考核是最好的检验:因为有和他匹敌的实力,才能成为他的影子!

他会成为笃皈思的影子,接着,杀了笃皈思!复仇,成为支撑他待在左肆门的动力。

某月中旬,练功房。

废寝忘食在练习的陈百笙被笃皈思挡住,陈百笙不解地问:“你发什么疯?”

“你才发疯吧?饭不吃觉不睡,你是不要命了?”笃皈思揪着他的衣领,生气地问。

陈百笙打开他的手:“别碍我练习!”

“练有何用?第四门原本垫底的孩子你都打不过,练还有用!”笃皈思很气愤,“不是说我可以教你吗?”

“你搞清楚,我是要超过你,我不会向你求教的!”陈百笙怒气冲冲地指着他,“我如此努力还赶不上你!再不练就真的赶不上你了!”

没想到自己会给他带来压力,笃皈思拍拍陈百笙的肩:“我没想到会给你这么大压力,当不上影子没什么……”

陈百笙拍开他的手,冷笑着:“少门主真虚伪,明明很希望我当你的影子。我现在让你很失望吧?你在变法子告诉我,我永远不能赶上你是吗?”

见他脸上冷漠的表情,笃皈思心里刺痛,他摇摇头:“你竟如此想我?你才来时,我太小不懂事,我其实一直很愧疚。”

陈百笙撇过脸,没有说话。

笃皈思继续说:“我想让你当我的影子,是因……”他话没说完,就被另个声音打断。

“不公平!少门主在给陈百笙开小灶!”

两人往外看,是一些路过的学徒,说话的就是那陈百笙打不过的垫底生。

“胡说!谁需要他开小灶?!”陈百笙怒瞪垫底生。

“也是,这种水平若是少门主开小灶的结果,我都替少门主不平!”垫底生哈哈大笑起来。

“少看不起人!”陈百笙提剑出门,剑指垫底生,“我们再打一次!”

垫底生不屑地说:“让你心服口服!”

笃皈思来不及阻止,两人已打起来……

深夜的练功房。

微风吹动倚在柱子的人的头发,他看向里面发狠练习的人,说:“打平,很不错。”

“闭嘴!”陈百笙练习的大汗淋漓。

“我的武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笃皈思钳住他满是汗水的手臂,眼睛里似乎写着“听我讲道理”几个字。

陈百笙只好用另只手擦汗:“我知。”

“亦不是三年练成的。”笃皈思慢慢松手说,“三岁,我三岁就受这些苦,你知吗?我今天的本领,是牺牲很多换的。”

“……牺牲很多?”陈百笙的三岁大概是坐在父亲肩头捕蝴蝶,而笃皈思的三岁已在受这些折磨?

笃皈思点点头:“急不得。想快速提升不是没办法,看你愿不愿。”

“如何提升?”

“拜师。”

“拜左肆门人为师?呵,休想。”

“自己练进步甚慢,因无人指引,做太多无用功――我的本领都是老门主教的。”

“我愿自己领悟,不愿拜甚师傅!”说着,陈百笙继续练习。

“这样练永远赶不上我。”笃皈思假意嘲讽他,“等四门学生超过你吧,我走了!”

“等等!”陈百笙叫住他,“那拜师无用又如何?”

笃皈思呵呵一笑:“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拜是不拜?”

“……拜谁?”

“明日我带你见各四门的高手,你可自己选。”

翌日清晨。

陈百笙被领到演武场,场上站着十多个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他们受少门主命令而来,见到他便自报家门。

“怎样,可有适合的?”笃皈思后面跟来,打着哈哈一幅没睡够的样子。

“那位叫高典的剑术高手,还有那位叫郭猖的鉴剑大师我很有兴趣。”

“他们未必对你感兴趣。高典为人自傲,你的资质尚未可入他眼,昨夜,我费不少口舌他才答应先看看你,恐怕难。”笃皈思摇摇头,继续说,“郭猖鉴剑一流,剑术倒一般,且他和高典私交甚好,难免不受其影响。”

陈百笙指一胖子:“一门的娄刃先生,他的双剑我感兴趣。”

笃皈思挑眉看他,“其实娄刃主教镖术,双剑他倒少用。”

陈百笙略不耐烦:“你且直说谁行。”

“四门剑术师傅卢囯剑术亦有造诣,但他是四门垫底生的师傅。”

“我不愿见那家伙。”

“二门杨小雨师傅,虽为女子,剑术同样出神入化。”

“我不想收徒,尤其男子。”杨小雨冷漠地说,“只是从命走过场罢了。”她根本看不上一个连四门人都打不过的废物。

她眼里的轻视让陈百笙很难堪,不巧,他看见高典和郭猖在看着他窃窃私语,而胖子娄刃正眼都不看他。冷不丁有句话刺入他耳膜:“左肆门人看不上弱者,何况是大言不惭的弱者。”

说话的是卢囯,学徒受欺负他一直很窝火,同意来演武场是想羞辱陈百笙,他笑着和其他人说:“这家伙经常信誓旦旦,说要杀我们所有人,哈哈哈,真可笑!”

左肆门人向来多傲气,此话引得不少导师尖酸话语:“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这水平再待十年都不行!”“左肆门有你这人真是晦气!”

转眼,导师们散场,走时还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路过的学徒看见不免当成笑话嘻嘻哈哈。

“……这就是你们左肆门的师者?”陈百笙脸色一沉,暗自握手成拳,“你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你没事吧!”笃皈思着急地说,“他们都是前辈,我方才不好为你说话!”

“自己练便自己练,拜师我也不稀罕!”

“等等!还有人选!你知‘修罗门’吗?”

“三门,人家看不上我,知有何用?”

“三门导师今日才归,虽他不用剑,但刀剑有共通之处,他教你亦可。只是,三门修炼怕比其他三个门要苦,里面都是吾门顶尖杀手。”

“我……”方才的打击和进步缓慢的焦急,让陈百笙犹豫不定。

良久,他还是点头:“带我去见见他。”

笃皈思支支吾吾:“这……其实你应见过他的。”

“我见过?他是?”

笃皈思来不及回他,就听有人喊道:“我还未来,怎就无人?是来了去,还是未到?”

这声音挑动着陈百笙的神经,他猛一回头,果然看见那个带着弯刀的禽兽,向他们走过来。

他向笃皈思行礼:“少门主安好,三门师者来迟,还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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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