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地时,听到弓客说带她去过阳,他以为过阳是他们的住地,然一年之久,他们不定会换什么地方。
唤雨楼在涯洲,苦茶在陵杜城,假楼主是有意提醒,还是故意干扰?他现在应该去哪里寻她?再次坐在慕慈客栈的陈百笙无心饮酒,满脑子思考着寻人之路。
“诶,那人来了,方才见独眼龙来这儿,见到他绕道走啦!”
“我也见着!他是我们的守护神!”
“那天我就在这里……”
客栈里的人态度大变,说起陈百笙那是津津乐道。陈百笙听不到自己要的信息,好生烦闷,他天天来此,是因为这是江湖中最大的“情报处”――过阳地处三省交汇,还有上京的官道,酒客里三教九流无奇不有,消息灵通。现在,他们光顾着聊他,其他信息一概不说。
“不就一匪帮,为何把我说的如此神?”
山人自有妙计,他打断他们问。
“哎,原是你不知才有如此胆量!”
“这独眼龙黑白通吃,两头有人,没后台谁敢去惹?据说他们后面有个大势力,叫什么……”
老板听这话,暗自庆幸没有报官。
又聊独眼龙,陈百笙无奈一笑,但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了兴趣:“噢!叫败花教,唯利是图,无恶不作,俗称‘邪教’。”
败花教?白画娇?难道……
陈百笙追问道:“这败花教所在何处?”
“我是听人说,在最北叫来阴的地方,具体怎样不晓得。”这些话来自一个大胡子。
来阴是陵杜城邻近省,受陵杜城茶文化熏陶悠久;它的东北面就是涯洲。而过阳也是陵杜城的邻近县。
假设抓走尹梓的是败花教的人,独眼龙后面的势力是败花教,骗他的人让独眼龙出人演戏诱他上钩合情合理!诸多巧合合在一起便不是巧合,他感觉他已被设计好,就等着他往里钻。
想着尹梓害怕的样子,陈百笙心疼不已,他继续问大胡子:“你还知道败花教什么,都跟我说。”
客栈众人都看向他,大胡子问他:“咋地,跟败花教有仇啊?我劝你万事看开,败花教不那么好惹,里面全是顶尖高手,朝廷都忌惮三分!”
“你别管,快些告诉我!”陈百笙一脸决然,从前他没有能力保护好爹娘,现在他只想保护好尹梓。
自那天后,阴雨三日。
陵杜城门口,早食铺里三三两两的人在喝粥。两个买菜小贩边喝粥边咒骂着鬼天气,说影响他们进城的时间,菜不好卖。
“诶,你听说了吗?武当派和青城派联手攻打败花教,你猜怎么着?”一个小贩开始闲聊。
“能怎么着?不是两败俱伤,就是必有一败!”另个小贩并不上心。
“哎,听说两大门派各损一员,武当派的大弟子还受了重伤!这败花教难道没人能治得了?”
“嘿,祸从口出,不关你的事你就别理吧。”
“呸呸呸,啥祸从口出,别咒我!这破天气……”小贩赶紧换了话题。
他们后一桌客人付完钱,拿起桌上的剑,戴着斗笠走进雨里。不知为何,听见这个消息,陈百笙隐隐有些不安。
冷雨无法打断他的愁绪,他害怕尹梓会出事,他隐隐知道尹梓在败花教的作用,就像当年他在左肆门一样,生来为他人。他不希望尹梓因此丧命。
这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当年离开左肆门时,那人倒在他怀里对他说:“对不起,这对你不公平,所以,还给你……”阴雨飘洒,一如当日。
这样的天气让他格外不安。
他骑上从马市买回来的黑马,加鞭赶去来阴,在小路上他遭遇了独眼龙的围堵。
“看来没被打怕。”陈百笙勒住马,冷眼看着不速之客。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为首的红脸胖子笑起来满脸横肉都在抖,“上面的人说了,不能让你去来阴,留不住就杀了。”他眼神凶狠,做着抹脖子的动作。
“可惜你们做不到。”陈百笙看时间被拖去,心里不爽,脸色阴沉,快速抽出青鹄一起一落。
红脸胖子自头到脚被劈成两半,分别落地,脸上还凝固着之前的笑容,看起来格外阴森。
“你,你真是杀人不眨眼……”
“比我们还狠!”
他想起来那人在左肆门里说的话:“这个世道,谁不狠谁就得死!”回忆间,青鹄在人堆里横劈侧切,几起几落,不过片刻,独眼龙变成一堆烂肉,而青鹄的剑柄到剑芒的三分之二都淌着鲜血。
马背上气喘吁吁的陈百笙,看着变回魔鬼的自己,虽有些害怕,但想起尹梓的笑容,他紧紧握住青鹄,驾马向前。
就算会被尹梓厌恶,只要她没事,他变成魔鬼又如何?
“狠下心,我们才能保护重要的人,对吗,阳棘?”记忆里那人笑着问他。
对啊,你说的原来都是对的。陈百笙面上涌起一丝冷笑,如果当日没有畏头畏尾就杀了弓客和黑衣人,尹梓怎会被带走?这世道,不值得他仁慈。
败花教总舵。
主厅很广阔,常年飘着教主喜欢的香薰之味,昏昏暗暗,几盏烛火被风吹得或明或暗,这里是极阴冷的。
“那个陈百笙是何人?”一袭黑衣的染碧婷侧卧在教主主位上,美眸半眯。
“回教主,唤雨楼已查过,他原是左肆门的人。”座下磕头跪着的黑衣人说。
“原是左肆门的人,能逃出来,厉害。”
借着投进来微弱的光,染碧婷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惨白的手,语调慵懒藏着一丝羡慕,“要是,我也能逃出来,多好。”
“回教主,那陈百笙是靠着左肆门前门主才得以逃脱。”黑衣人轻声回答。
“噢?是如何逃脱?”染碧婷漫不经心地问。
“回教主,是前门主以死传位。”
“这么说,左肆门是他麾下?”
“非也,左肆门已新立门主。”
“难怪左肆门大不如前――可惜,前教主离世已久,不然该控制他替我谋出路,哈哈哈。”语调依旧慵懒,多着几分自嘲和哀凉,她看着座下人说,“我是不是永远逃不出去了呢?”
座下人觉得投来的视线简直杀人,身子发抖:“属下不敢轻言。”
“你不敢?!你提他逃离左肆门一事,不是想提醒我,我不会如他一样幸运么?”染碧婷长鞭一甩,鞭打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只觉火辣辣地痛,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他一动不敢动。
“明知前教主不在,提他的事让我看清楚我碰上什么人吗?”染碧婷又哭又笑,鞭子一刻不停地抽打黑衣人身上,“好端端为何告诉我他怎么离开?是我问你吗?敢说不是故意的?!”
黑衣人的背部已血流不止,他咬咬牙回答:“是属下自作聪明,会错教主意思。属下甘愿受罚!”
“滚下去!”染碧婷收手,冷声说。
“属下领命。”黑衣人站起身,一瘸一拐地退下去。他原跪着的地方徒留一地鲜血。
她起身,来到主位旁边的一面墙,按下墙面的暗格,轻微振动后,出现一道暗门,她走了进去。
后面的空间很窄小,比主厅还要昏暗。空气里是尸体腐败的臭味,主厅里再多香薰都盖不过的味道。
她看向墙角里的人:“他就罢了,其实碰上他的你,最让我嫉妒。”她快步上去,捏着她的脸,愤怒地说,“一样的脸,为何我没有如此运气?!你个废物,你凭什么?!”
连日里被折磨的尹梓,忍着疼痛笑着回她:“我凭什么?凭我真的喜欢他!别忘了,元夜那天,是你把我推到他面前!”
“我要早知他是左肆门出来的杀手,我早就与他一起逃离这里!哪里轮得到你?!”
“那是利用,不是爱――他又不傻,怎么会跟你走?”尹梓看着眼眶通红的染碧婷,傻笑起来,“我和他一样,都不喜欢被利用。以前,我无牵无挂无所谓,现在,我有他,我不愿!”
她觉得她现在的笑真残忍,她知道染碧婷待在败花教很痛苦,但她也一样。
“不愿?你生来是为了我,愿不愿岂有你说的份?”染碧婷的冷笑残酷如斯,“实话跟你说,你的命数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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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