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轮抽签的电子屏刚亮起,场馆内骤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周凯?”苏瑶猛地抓住陈明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最新的对阵名单,“他上个月在省业余赛用跳球把赵铭轩砸得当场晕过去!那球杆举起来跟开炮似的!”
陈明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
大屏幕上,自己的名字正稳稳地出现在左侧,而对面赫然是“周凯”两个字,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雷,劈进了比赛的节奏里。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休息区那个穿着橙色运动服的高个男人身上。
周凯正坐在角落,低头擦拭杆头,动作粗暴,仿佛那不是一支球杆,而是某种武器。每一次摩擦,台呢上都落下一层白白的粉渣——像是某种无声的宣战。
陈明嘴角微微扬起。
暗处的眼睛已经越来越多了,但没关系。
下一轮,不管是谁站在对面,他都会让他们看清,什么叫真正的“杆下乾坤”。
他想起三天前赵铭轩捂着额头离场的视频——白球从台面弹起三十公分,精准砸中黑八的同时,碎片似的冲击力震得赵铭轩握杆的手直抖。
那段画面像是被慢放了十倍,在陈明脑海中清晰回放。
他的跳球高度控制在28到32厘米之间。陈明突然开口,目光锁着周凯调整站位的动作,助跑时左脚会多垫半寸,重心偏移0.7秒后出杆。
苏瑶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完美复刻。陈明摸了摸球杆,指腹蹭过紫枫木细腻的纹路,木质特有的温润触感让他心跳平稳下来,刚才看他试杆时,视网膜自动记录了所有参数。他嘴角勾了勾,跳球不是洪水猛兽,是他用来吓唬人的纸老虎。
裁判长铁嘴张敲响铜锣时,周凯已经站到球桌前。
金属锣声在场馆内激起层层回音,震得观众席悬挂的彩带轻轻晃动。
他冲陈明歪了歪头,球杆在指尖转了个花:小年轻,哥哥教你个道理——打黑八,得把球杆当砍刀使。
开球瞬间,周凯的杆法果然如暴雨。
白球像颗出膛的子弹,撞散球堆的同时,两颗目标球擦着库边弹进中袋。
皮球撞击的脆响、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金属挂件叮当作响,混成一片热烈的声浪。
观众席爆发出欢呼,几个穿周凯应援服的粉丝举着灯牌尖叫:周神!
砍翻他!荧光棒划出的轨迹在黑暗中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陈明弯腰摆球时,余光瞥见周凯的左脚尖——确实比标准站位多了半寸。
他摸了摸台呢,触感平顺得像绸缎,这是主办方刚换的顶级台布,摩擦系数完美,连指尖滑过时空气的阻力都仿佛被抹去。
第三局,轮到我开球。陈明把白球放在开球线后,拇指压住杆尾,神之洞察启动的瞬间,视网膜上浮现出无数条淡蓝色轨迹。
那些线条精确地标注着角度、速度和力量变化,如同一幅立体的力学图谱。
周凯的跳球习惯在眼前闪过:每次冲击高难度球前,他的呼吸会急促两秒,握杆的右手食指会不自觉收紧。
第七局中段,台面剩下两颗红球和黑八。
周凯刚用一记低杆缩星把红球堆到角落,转身时冲陈明挑眉:年轻人,见识下什么叫——
话音未落,陈明已经俯身。
他的动作流畅得像早已演练过千百次,球杆斜着压下,白球擦过台呢的瞬间突然弹起,高度刚好29厘米,重重撞在左侧红球上。
红球被顶向底袋的同时,反弹的力道带得白球旋进中袋,而原本被红球挡住的黑八,此刻正稳稳停在顶袋口。
漂亮!
翻袋组合!解说员林浩的声音破了音,这球至少要计算三次碰撞角度,陈明居然在0.5秒内完成了!
场馆里炸成一片。
掌声、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是煮沸的水壶般沸腾不止。
周凯的巧粉啪地掉在地上,他盯着空了的顶袋,喉结动了动:你...你看过我训练录像?
看过。陈明直起腰,球杆在掌心转了个圈,但我学得比你快。
后台休息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的一声。
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空气中有细微的灰尘在光束中浮动。
陈明擦汗的动作顿住——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显示着未知号码。
陈先生。电话那头是经过变声处理的沙哑嗓音,你女朋友最近常去蓝月马术俱乐部吧?
那地方的安保摄像头,坏了三天了。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陈明捏紧手机,指节泛白:你是谁?
不重要。对方轻笑,声音像砂纸摩擦骨头般刺耳,半决赛要是不想看到苏小姐从马背上摔下来...最好主动弃权。
咔的挂断声刺得耳膜生疼。
陈明深呼吸三次,拨通助理小林的电话:现在,立刻,带十个人去蓝月俱乐部,把苏小姐的保镖换成咱们的人。
另外,追踪这个号码的定位。
二十分钟后,小林回电:定位在城南夜枭私人会所,信号被屏蔽了,但门口监控拍到...蔡少杰的宾利停在侧门。
陈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却凉得像冰,顺着颈动脉流进衣领。
他摸出苏瑶送的护身符——那是块刻着破局的翡翠,攥在手心时,指腹触到凸起的纹路。
玉石的凉意透过皮肤渗入血脉,带来片刻清醒。
陈先生,该检录了。工作人员敲门的声音让他回神。
他把护身符塞进领口,转身时瞥见墙角的球杆箱——早上刚让苏瑶定制的紫枫木球杆,此刻正安静躺在天鹅绒衬布里。
但等他握住球杆的刹那,不对劲了。
重心比平时偏左三公分,杆头的皮头软得像棉花。
陈明的瞳孔骤缩,举起球杆对着灯光:杆身刻着的陈字logo,边缘有细微的毛边——这根本不是他的定制杆!
裁判长!他大步走向检录台,我的球杆被调包了。
铁嘴张正在核对名单,闻言手一抖,名单纸哗啦散了一地。
他弯腰捡纸时,额角沁出细汗:这...这不可能,装备室有监控——
现在查。陈明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否则我申请暂停比赛。
场馆的大屏幕突然亮起。
监控画面里,凌晨两点十七分,一个穿黑夹克的身影溜进装备室,手里的球杆箱和陈明的几乎一模一样。
换杆的动作只花了八秒,临走前还对着摄像头比了个中指。
是黑八会的人!观众席有人喊出声。
嘘声像潮水般涌来,前排几个球迷把矿泉水瓶砸向后台方向。
铁嘴张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麦克风喊:立刻更换球杆!
比赛推迟十五分钟!
混乱中,陈明瞥见休息区角落。
蔡少杰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根细烟,嘴角挂着冷笑。
四目相对时,他用口型说了句:下一招,你接不住。
当晚十点,苏瑶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清脆的节奏。
她推开陈明的休息室门时,手里还提着份凉透的云吞面——那是他最爱的夜宵。
查过了。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屏幕里是夜枭会所的营业执照,法人是黑八会老鬼的远房侄子。
我让父亲的律师团发了律师函,会所的监控今天下午就修好了。
陈明抬头,看见她发梢沾着细雪——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
雪花无声地落在窗台上,折射着室内暖黄的灯光。
你不该亲自去。
我为什么不该?苏瑶弯腰替他整理球杆袋,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雪气飘过来,你保护我的球杆,我保护你的软肋。
我们是团队,记得吗?
她的手指抚过他手背上的旧伤——那是小时候在工地搬砖时被钢筋划的。
疤痕粗糙的触感与她指尖的柔软形成鲜明对比。
明天半决赛,你只需要赢。她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其他的,我来解决。
陈明握紧球杆。紫枫木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团烧得更旺的火。
他想起下午在监控里看到的调包者,想起匿名电话里的威胁,想起周凯最后那记不敢置信的眼神。
明天,吴涛会在决赛等我。他轻声说。
苏瑶一怔:你怎么知道?
老鬼的短信。陈明调出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决赛见。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锐不可当的锋芒,他以为我会怕,但他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半决赛结束时,雪停了。
陈明站在颁奖台的聚光灯下,奖杯在掌心沉得像块铁。
他望着观众席上举着灯牌的粉丝,望着后台方向若隐若现的黑夹克身影,望着镜头里自己被拉得很长的影子。
下一场,是决赛。
而决赛的场馆,此刻正被工作人员连夜布置着。
二十台摄像机架在不同角度,观众席的红色座椅擦得锃亮,球桌的台呢在聚光灯下泛着幽蓝的光。
场馆外的电子屏已经亮起:决战之夜——冷面蛇吴涛VS台球新王陈明。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陈明的衣角。
他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握杆的手紧了紧。
该来的,终究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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