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照进半开的窗户,在陈明的脸庞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站在场馆入口处,望着不远处那片被灯光点亮的舞台中央——球桌静静躺在那里,仿佛沉睡的战场。
“该来的,终究要来。”
身后的人群开始涌动,工作人员陆续退场,广播中传来主持人的声音:“请各位观众就位,决赛即将开始!”
陈明深吸一口气,将球杆紧握在手心,转身走向后台。他知道,几分钟后,这寂静将被沸腾的人声打破,而他,必须站上风暴中心。
决赛场馆的穹顶聚光灯在七点准时亮起将青石板色的球桌照得泛着幽蓝,如同夜幕下冷冽的湖泊。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台呢纤维味与木质球杆的沉香。
陈明踩着红地毯入场时,耳中是震耳欲聋的欢呼——观众席两万张座椅早被挤得密不透风,荧光棒组成的“明神”灯牌像一片流动的星海,在灯光映照下闪烁如梦似幻。
他的脚步声被淹没在喧嚣之中,脚底的红毯柔软而厚实,仿佛每一步都踏进掌声织成的云层。
冷面蛇吴涛正靠在裁判席旁的黑檀木椅上擦杆头,闻言侧过脸来。
他左眼角有道蜈蚣似的旧疤,此刻正随着嘴角的冷笑微微抽搐:“小陈啊,听说你能算球路?”他故意把“算”字咬得极重,指节叩了叩胸前的黑八会银章,“可有些东西,算不准的。”话音落下,球杆金属头与大理石桌面轻磕,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仿佛警告。
陈明站定在开球线后,掌心的紫枫木杆身还带着体温,木质纹理贴合手心,温暖而熟悉。
他望着吴涛喉结处若隐若现的纹身——那是条吐信的眼镜蛇,和老鬼办公室墙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蛇眼用墨线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皮肤里睁开。
“吴哥提醒得是。”他弯腰试了试杆架角度,声音里不带半分情绪,“但有些东西,该算的,总得算清楚。”
铁嘴张的哨声突然炸响,像是撕裂空气的一刀。
这位向来板着脸的裁判长今天特意系了条红领带,喉结却在领带下不住滚动:“各位,云海市年度擂台赛决赛——现在开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场边二十台摄像机,声音低沉而庄重,“按照传统,熄灯三秒,以示对台球之神的敬畏。”
场馆骤暗。
黑暗里,陈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胸腔随之震动。
右眼皮突然跳了跳——这是他从小就有的直觉预警,仿佛某种无形的风吹过脊背。
三秒后灯光复亮时,他瞥见吴涛右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指缝间夹着一枚极小的金属片,正以极快的速度滑进裤袋。
那一瞬间,空气中似乎有一丝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几乎不可闻。
第一局,陈明开球。
白球精准撞开菱形排列的目标球,两颗花色球同时落袋。
球撞击袋口的“啪”声清晰有力,回荡在全场。
观众席炸开尖叫,直播弹幕瞬间被“明神开球杀”刷满。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动,连地板都在微微震动。
吴涛弯腰击球时,余光总往空调出风口瞟——那里挂着的装饰风铃正随着气流轻晃,风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混杂着一丝焦糊气息,令人隐隐不适。
第五局中段,陈明刚用低杆缩回到黑球位,吴涛突然直起腰,球杆“哐当”砸在地上:“裁判!”他指着陈明的球包,语气激动,“他用了气流干扰器!我闻着这味道不对,是电子设备的焦糊味!”
场馆霎时安静,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铁嘴张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他凑到空调口嗅了嗅,又皱眉看向陈明:“陈选手,能配合检查吗?”
陈明没说话,直接蹲下身拉开球包拉链。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根球杆、巧粉盒和擦杆布,再无他物。
皮革与布料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干净而熟悉。
吴涛却不依不饶,拽着裁判往观众席跑:“你闻闻!第三排左数第五个座位!我让人查过,那是他粉丝团的位置!”
第三排左五座的女孩被拽得踉跄,怀里的应援灯牌摔在地上,塑料外壳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她红着眼眶掀开外套:“我...我就带了暖宝宝!”暖宝宝撕开的包装纸飘落在地,混着股艾草味——哪有什么焦糊气?
铁嘴张的脸涨得通红。
他突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邮件,附件里是女儿在贵族学校上课的照片,配文“裁判长公正执法,我们很欣慰”。
此刻望着女孩脸上的泪痕,他喉结动了动:“经检测,无违规。比赛继续。”
吴涛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转身时,后颈的蛇形纹身随着肌肉起伏,活像要从皮肤里窜出来。
那蛇尾缠绕肩胛骨,随动作游动,仿佛即将破皮而出。
陈明弯腰架杆的瞬间,“神之洞察”突然在脑海里嗡鸣——他看见吴涛握着巧粉的手在抖,看见对方瞄准白球时呼吸频率紊乱了0.3秒。
“动态轨迹预测,启动。”陈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球桌在他眼中变成无数条发亮的线。
视觉之外,他仿佛还能“听见”球路的轨迹,感知到空气中的微弱阻力。
白球撞击11号球的角度是32.7度,碰撞后反弹至库边的摩擦系数0.68,借力二库后切入9号球的袋口...他握杆的手稳如磐石,出杆时带起的风将台呢上的巧粉末吹成细雾,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香。
“双跳三库!清台!”解说员的声音破了音,“我的天,他绕过了两颗障碍球,用两次跳杆避开贴库球,最后用三库走位完成绝杀!这是职业赛史上都罕见的操作!”
场馆沸腾了,欢呼声如雷,仿佛整个穹顶都在震颤。
苏瑶在VIP席攥紧手机,屏幕里刚跳出条新消息——是私家侦探发来的录音文件。
她点开播放键,吴涛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老鬼,那小子太能算,得加钱...对,香精我让人调了,保证像电子设备的味儿...”
“组委会吗?”她按下发送键时,指甲在手机壳上掐出月牙印,“我是苏氏集团苏瑶,有证据证明本次比赛存在人为干扰。”
中场休息时,铁嘴张突然冲上裁判席。
他扯掉红领带摔在地上,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暂停比赛!”他举起手机,录音里吴涛的声音清晰可闻,“黑八会操纵比赛,威胁裁判,我要向联盟申请彻查!”
老鬼的身影在后台阴影里一闪而过。
他捏碎了手里的威士忌杯,玻璃渣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原本计划的“意外”、“丑闻”全成了泡影,连吴涛这个“冷面蛇”都成了暴露的棋子。
比赛重新开始时,吴涛的击球动作明显慌乱。
第七局结束,比分7:5,陈明赢了。
颁奖台上,蔡少杰举着奖杯的手僵在半空。
他望着陈明走过来,喉结动了动:“陈选手,这是...”
“我打球,不是为了接你递的奖杯。”陈明绕过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奖杯边缘,又像碰到脏东西似的缩回手,“要颁,让干净的人来。”
镜头扫过观众席时,老鬼的座位已经空了。
只剩椅背上搭着的黑风衣,随着通风口的风猎猎作响,仿佛仍在无声控诉。
深夜,苏瑶的玛莎拉蒂行驶在滨海公路上。
陈明望着窗外倒退的路灯,突然抬手揉了揉右眼:“瑶瑶,把车灯调亮点...我怎么觉得,眼前有层雾?”
苏瑶猛地踩下刹车。
后视镜里,陈明的右眼眼白上布满血丝,瞳孔收缩得像针尖。
他又揉了揉,雾气却越来越浓,连副驾上苏瑶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
“明天去医院。”苏瑶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发颤,她掏出手机要拨号,却被陈明按住手背。
他望着车窗外的海平面,嘴角慢慢扬起:“没事。”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眼底的锐光穿透了那层薄雾,“就算暂时看不见...我也能摸着球杆,把该走的路,走完。”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