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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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就是这样劈过来。”年轻的武士招招手。

阿木尔拿着小木刀砍向年轻武士的腰。

“好,厉害!”阿木尔的速度很慢,而且步子也不是很稳甚至还有点颤颤巍巍的感觉,但年轻武士没有选择躲闪,而是把手里的木刀也迎了上去。

木头相撞并不会有太大的声音,但力道还是十成十地持刀者的手上。

“哎呦。”一阵酸麻荡开了阿木尔的手,小木刀也应声而飞。

“怎么这样对待我们的小王爷,阿森你怕是不想活了吧!”不远处的几个年轻武士见到这一幕也是哈哈大笑,各自打趣着名为“阿森”的武士。

“好了,哭鼻子可练不好刀哦。”波日特拾起木刀还给阿木尔。自从那天父亲和大祭司喝完酒后,他的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先是大祭司“声称”自己病了,让他接替自己排练腾格里祭舞,鬼认得出来大祭司丢下的笔记;然后父亲再一次说他“不思悔改”,结果父亲又把自己领土上牛羊奴隶的文书给送了过来,还把北方雪原上的几个寨子也交给他打理;最后,也是最痛苦的是,父亲忙着他的祭天大典,大祭司忙着他的大病,所以,阿木尔也交给他照顾。

还美名其曰:安全可靠!

“一定是那钦干的!”波日特在心中痛骂四王子,可使者就在面前,他也只能说一句:“不知道阿木尔平日里喜欢什么,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好送他件礼物。”

没办法,他只好昼夜不停地转:清晨处理牛羊和寨子的问题,白天带着自己的手下骑马射箭,下午还要跟着各族的萨满了解大典仪式,甚至晚上还要熬夜。

不过最让人省心的却是之前最头疼的阿木尔。第一天的时候,他让手下的工匠给他做了把新笛子,结果这孩子像是得了什么传世珍宝一般捧着在太阳底下看了好久,后来他天天晚上都要吹一会儿才肯睡觉。有一次,波日特处理文书时听的入迷,后果就是睡着了,口水弄湿了一大片纸张。

“哥哥……我……为什么打不中他?”阿木尔接过刀,表情有些沮丧。

“啊?”波日特被喊的怔住了,这好像是这个表弟第一次喊自己,以前的时候他一直住在父亲的金帐里,他们没有什么相见的机会,即使是几天前送笛子的时候,阿木尔也只是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跑没影了。

“阿森,把衣服脱了给他看看。”波日特回过神来。

阿森也没怎么犹豫,三下五除二脱下了上衣,浑身的腱子肉像是隆起的小山。

“够了够了,裤子就不用脱了。”波日特一把搂住他的腰。

随后拍了拍他宽厚的胸肌道:“他已经练了十几年的刀。自幼就跟着我,所以他的刀才这么厉害,你打不到他也正常。”

“主子说笑了。”他系好腰带,不失礼节地推开大王子抓在他胸肌上的那只手,随后迅速穿好衣服,“我看太平王也很厉害,先前的时候只知道举着刀刺我,稍微和他说两句,他就懂了握刀的要领。要是真有心啊,说不定以后也是个用刀的好手呢!”

“真的!”他惊喜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侍卫,那神色就像是牧民看着别人家肥壮的牛羊那般向往和羡慕,随后又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哄我开心的吧。”他隔着衣服沮丧地抓了抓这些年的积蓄。

“怎、怎么会!”阿森被他搞的有点窘迫,“大单于,他可是我们草原上的英雄!您也不会差的。”

“可他是我舅舅,他又不是我阿爸。”孩子的声音趋于平静,他低着头,以为谁也看不到他的悲伤。

“不会说话就别说。”波日特轻轻踹了从小到大的侍卫一脚,“那张嘴实在没用的话就去吃饭。”

天色渐暗,阿木尔和伊达倚在一棵大树下,摆弄着眼前的篝火。

“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喽。”今天大王子带他们出来打猎,扎合憋了好久难得出来一次,野马脱缰一般地疯玩,这会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他跑了正好。”伊达弄好支架,串上刚打到的两只野鸡,“他要是回来了,咱们就不给他吃。”

他又掏出一块黑包袱,里面是一大块蜂蜜,为了搞到这个,他俩可吃了不少苦。

“这可是好东西,待会儿烤野鸡的时候涂上一点,那可别提多香了。”

“嗯嗯。”阿木尔点点头,伊达做起这些来游刃有余,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主子,您还有心事啊。”伊达漫不经心地问道。

“伊达,你说我舅舅喜欢我吗?”

伊达愣了愣神:“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大单于对你多好啊!”

“那你说,我大哥喜欢我吗?”

伊达想了想这些年的经历,还是点了点头:“之前的话不好说,不过这几天大王子对你还是蛮好的。他给你送了那么多金贵的东西,可能之前是对你没机会吧?”

“可如果舅舅要把大单于给我的话,你说哥哥是不是也就不喜欢我了。”

…………

一阵沉默,伊达知道这不是自己能说的话题,不过看了看阿木尔那副纠结的样子,还是说道:“您想做大单于吗?”

这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座草原上,自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几乎每年都在战争,他们无不是为了大单于之位,难道还会有人拒绝?

“不想。”哪知阿木尔不假思索地摇头拒绝,“我连刀都拿不稳,烤只鸡你都嫌我笨,我哪里做得了大单于。”

“那你就去和大单于说,到时候你就做个闲散王爷,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寨子就可以了。”伊达翻弄着烤鸡,见色泽金黄,递给了阿木尔一串。

“那你到时候还会跟着我吗?”

“肯定啊。要不是您当年挑了我做护卫,说不定哪天我就饿死在谁家的帐篷根底下了。”

“那扎合呢?”阿木尔接过烤鸡,无心动用。

“他?”伊达,也清楚阿木尔的顾虑。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扎合的样子,那时候的他穿着量身定做的小盔甲,整个人像一只雄纠气昂的公鸡。他刀马娴熟,弓箭更是强项,似乎天生就是个做将军的料……

“他也不会走!”伊达还是很坚定地点头,“主子,您还记得大王子的那条细犬吗?刚来的时候,它一直对咱们叫,后来我喂了几次,它就开始冲我摇尾巴了。可不论我怎么喂,它都不会跟着我进帐篷。”

说到这他有些词穷,只能尴尬地挠挠头:“虽然,您有时候挺笨的,不过我和扎合……我们虽然也不是狗,但是……如果您当了大单于,我伊达不会怕跟您上战场杀敌,如果您当不了,扎合也不会嫌弃的”

“我懂了。”阿木尔咬了一大口烤鸡,满嘴流油地冲他一笑。

很多年以后,阿木尔已经独领一军征战各地,每次看到将士们埋锅造饭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傍晚,想起那个有些腼腆的孩子说的那些话。

“那个时候,你不是王子吗?怎么害怕他嫌弃你啊!”坐在他对面的人只顾着喝酒大笑。

“谁?”伊达警觉地看着远处的灌木丛。

“殿下,我们是来接您回营的。”几骑人马缓缓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他们清一色黑衣黑甲,就连胯下的坐骑也找不出一丝杂毛。

“是十环卫吧。”阿木尔说着就靠了过去。可他的胸口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口哨。

“十环卫只听大单于的令箭行事,大王子有自己的亲兵。你们究竟是谁。”伊达抽刀在手,厉声质问来者。

打头阵的两人交换一下眼色,下马抽刀一气呵成,看来是不打算解释。

但也足够了,就在这个空当,两声战马嘶鸣响彻云霄,这两匹战马都是伊达驯熟的,关键时刻,它们听到了主人的召唤。

“抓稳快跑!”伊达知道逃命的时间宝贵,几乎是把阿木尔扔到马背上。

“到底怎么回事?”一系列变故令阿木尔猝不及防,唯有胳膊上伊达抓他时留下的两条火辣辣的痕迹告诉他一切绝非梦境。

“别说了,先去找大王子的队伍。”伊达不时向后看去,二人的坐骑都是战马,可仍未拉开与身后之人的距离。

突然一阵破风之音传来,伊达凭着感觉徒手一抓,一支劲头十足的长箭停在了他手里。可这时,两匹战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巨大的危险,齐齐地立起后腿不肯前进。

“发信号。”黑衣人开口,一支火箭直冲云霄。

“还没有找到人吗?”波日特揪住侍卫的衣领着急地询问。

“主子,四面八方我都找过了,真的没有人。兴许他们是独自回营了。”

“不可能。”波日特在临时的营帐前来回踱步,“他一直和他手下那个伊达在一块,他们都不是一言不发就做事的性格。如此悄无声息就不见了踪影……”

他猛地抬头,暗叫一声不好:“你去传我的令,让我手下的亲兵全部出营找人,另外三人一队,带好响箭火把,不可贸然行事!”

一个最糟糕的念头已经悄然出现:阿木尔的失踪绝非意外,就像一个月前的阿夏“意外”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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