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宫墙高耸，风穿过朱漆剥落的檐角，卷起几片枯叶。李世民站在偏门阴影里，低头整理着衣襟，蓝色长衫洗得发白，袖口微磨，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贵气。
“陛下，再检查一遍。”房玄龄低声说，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压得极低。
他一身粗布短褐，背微驼，俨然一个老管家模样。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像是能穿透夜色，看清每一个角落的暗影。
尉迟恭站在门外，一手搭在腰间刀柄上，目光四下扫视，嘴里嘟囔：“这身衣裳真他妈别扭。”
“你若不说话，倒还像个护卫。”房玄龄淡淡道。
李世民轻笑一声，整了整衣领，“走吧，趁守卫换班时出城。”
三人悄无声息地穿过宫墙外的小巷，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回响。远处传来犬吠，空气中混杂着炊烟与泥土的味道。
刚走到街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快！拦住他！”有人喊。
李世民回头一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朝这边狂奔而来，身后几个壮汉紧追不舍。
“站住！”其中一人挥舞着棍棒，怒吼。
那人一头撞进李世民怀里，几乎把他撞倒在地。
“哎呀！”李世民惊呼，后退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尉迟恭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他冷冷问道。
那人满脸惊恐，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嘴里喘着粗气：“他们……他们是刘威的人……”
“刘威？”李世民眉头一皱。
“江南恶霸。”房玄龄低声解释，“看来我们还没出城，就已经被盯上了。”
那几个追来的汉子停在几步之外，为首的一个冷笑：“这位兄台，此人偷了我家主人的东西，劳烦交出来。”
尉迟恭眯眼打量对方，冷哼一声：“你们是刘家的人？”
“正是。”那人挺胸抬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慢。
“那你可知，你们家主子是谁的手下？”尉迟恭嘴角一扬。
“自然是州府大人。”那人答得理直气壮。
房玄龄轻轻摇头，低声对李世民道：“看来地方官和豪强勾结已深。”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被抓的小偷，眼神沉静。
“你说你偷了东西？”他问。
小偷连连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讨点吃的，他们就说我偷了他们的钱袋！”
“放屁！”追来的汉子怒喝，“明明看见你伸手进了我们的包袱！”
尉迟恭忽然松开手，把人往前一推：“你自己去问他。”
那人踉跄几步，扑到地上，狼狈不堪。
“我问你，”尉迟恭蹲下来，盯着他的脸，“你有没有偷东西？”
“没……没有！”那人慌张地说，“我是饿疯了才去翻垃圾堆，哪敢偷东西啊！”
尉迟恭起身，转身看向那几个追兵：“你们听到了吗？他说他没偷。”
“你少管闲事！”其中一个汉子举起棍子就要冲上来。
尉迟恭眼神一冷，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短刀，刀光一闪，棍子应声而断。
“谁再动一下试试？”他冷声道。
几人吓得后退几步，面面相觑。
李世民走上前，语气平静：“你们回去告诉刘威，我李公子路过此地，无意冒犯。但若他连百姓都欺压至此，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那几人一听这话，脸色骤变，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匆匆离去。
小偷跪在地上，哆嗦着道：“谢谢……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你叫什么名字？”李世民问。
“小……小三儿。”
“你家住哪里？”
“就在城东，破庙后面。”
李世民点头，转头对房玄龄道：“给他些银子，让他买点吃的。”
房玄龄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递过去，小三儿接过，眼中泛泪。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尉迟恭拍拍他的肩：“以后别乱跑了，小心命丢了。”
小三儿连连点头，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三人继续前行，沉默片刻。
“看来，这次私访，不会太顺利。”房玄龄开口。
“是啊。”李世民望着远方灯火稀疏的街道，“盛世之下，藏着多少冤屈。”
尉迟恭冷笑：“要是让我找到刘威，非得让他尝尝我的拳头。”
“先别急。”李世民语气沉稳，“我们要的是证据，不是一时之快。”
房玄龄点头：“接下来，我们该往江南去了。”
“好。”尉迟恭握紧拳头，“我早就想会会那些地头蛇。”
李世民望向夜空，星光黯淡，心中却燃起一股火焰。
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但他们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们的国。
也是他们的命。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远处，一只乌鸦掠过树梢，发出刺耳的叫声。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又仿佛，只是寻常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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