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桨搅动水面,涟漪未散。李世民站在渡船甲板上,望着远处逐渐隐入暮色的扬州城,眉头微蹙。
“张景明此来,绝非偶然。”房玄龄低声说道,手中仍握着那份密信,纸页在风中轻轻翻动。
尉迟恭冷哼一声:“他那番话,听着像是提醒,实则是在给我们泼冷水。”
李世民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点头,转身道:“尽快回京,不能再拖了。”
一行人继续北上,行至淮安府,天色已晚,便暂歇于驿站。夜深时分,烛火摇曳,众人围坐于屋内,讨论刘威之死。
“刘威若真是自缢,怎会不留只言片语?”林风靠在床榻上,声音虚弱却坚定,“而且,狱卒说他情绪稳定,这更不寻常。”
顾炎也皱眉道:“我已托人在县衙查过,验尸结果尚未出炉,但听闻尸身上有几处淤痕,与自缢不符。”
房玄龄沉吟片刻,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勾画出尸体可能的状态。“自缢者,颈上绳痕应呈八字形分布,且因挣扎而有凌乱痕迹。若为外力勒杀,则痕迹多为平行或单一横线。”
他抬头看向众人:“若刘威是被灭口,对方必然精通刑律,不会留下明显破绽。但越是刻意掩饰,越容易露出马脚。”
李世民目光一沉:“去牢里走一趟。”
尉迟恭咧嘴一笑:“我去。”
次日清晨,尉迟恭换了一身布衣,悄然混入县城。他先是在街边茶摊打听消息,得知刘威的尸身暂时停放在县衙后院的一间偏屋,由两名老狱卒看守。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趁着午间守卫松懈,翻墙潜入。屋内阴暗潮湿,棺木尚未封盖,刘威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其中。
尉迟恭掀开盖在他脸上的白布,仔细观察脖颈处的痕迹。果然如房玄龄所言,痕迹平直,毫无挣扎迹象。再查看他双手,指甲缝中竟无半点皮屑残留,显然并非自己抓挠所致。
他正欲细查,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闪身躲入角落,只见一名年轻狱卒提着水桶进来,将一块湿布敷在尸体额头,嘴里嘀咕着:“你也是可怜人……不该惹那些人。”
尉迟恭心中一动,等那人放下水桶转身离去,他悄然现身,一把捂住其嘴,将其拖入阴影之中。
“别出声。”尉迟恭低声道,“我是官府的人,问你几个问题。”
狱卒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点头。
“刘威是怎么死的?”
狱卒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不是……不是自杀。那天夜里,来了两个人,说是上面派来的。他们进了牢房,没多久就出来了。第二天,刘威就死了。”
尉迟恭眼神一寒:“那两人长什么样?”
“一个高个子,脸上有疤,另一个矮些,戴斗笠,说话带西北口音。”
“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狱卒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听见他们提到‘先生’,说事情已经办妥,可以回去复命了。”
尉迟恭心头一震,这和之前那个死士说的话完全对得上。
他松开手,低声威胁道:“这事若泄露出去,你一家老小都活不成。但若你能记住这些细节,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狱卒连忙点头,脸色苍白。
尉迟恭悄无声息地离开牢房,连夜赶回驿站。
屋内灯火通明,众人已等候多时。尉迟恭一进门便开口:“刘威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勒死的。”
他将打听到的情况一一讲述,最后道:“那两个杀手提到了‘先生’,还说要回去复命。看来刘威背后之人,不止一个。”
房玄龄神色凝重:“‘先生’极可能是幕后主使之一,而那名带西北口音的人,很可能与阿史那骨咄禄有关。”
李世民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夜空中的星辰。
“江南的事,远未结束。”
翌日,众人启程返回京城。一路上,气氛比昨日更加沉重。林风伤势未愈,但仍坚持随行。他知道,若不能将真相带回长安,这场风波永远不会平息。
临近京城时,天降大雨,道路泥泞不堪。队伍放缓速度,行至一处山道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让开!”几名官兵骑马冲下山坡,手持令牌,神情肃然。
为首的军官翻身下马,抱拳道:“奉御史台之令,传唤李公子即刻进宫面圣。”
李世民微微一笑,拱手道:“劳烦大人引路。”
队伍调转方向,朝皇宫而去。雨幕中,一道身影悄然从山林中退去,消失在远方。
皇宫门前,金吾卫列队而立。李世民等人步入宫门,直抵紫宸殿。
殿内,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眼中却藏着几分探究。
“李公子,此次南巡,可有所获?”
李世民上前一步,躬身道:“臣不负陛下所托,已查明江南贪腐案,并发现有人与西北部族勾结,意图动摇边疆。”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李世民从怀中取出密信,呈上案前:“此为刘威等人往来书信,涉及多名官员,甚至牵连边军将领。臣请陛下彻查此案,以正纲纪。”
皇帝翻开密信,目光渐渐变得凝重。良久,他缓缓合上奏折,抬眼看向李世民。
“此事重大,朕会亲自过问。不过……”他顿了顿,“李公子,你在路上,是否遇到张景明?”
李世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回陛下,确曾偶遇。”
皇帝淡淡一笑:“张景明此人,素来谨慎,此次南巡,想必也是受人所托。”
李世民垂首不语。
皇帝摆了摆手:“好了,你一路奔波,先回去休息吧。至于此案……朕自有安排。”
李世民退出大殿,刚走出宫门,便见房玄龄已在门口等候。
“如何?”房玄龄低声问道。
李世民摇头:“陛下并未表态。”
房玄龄眉头紧锁:“那张景明,恐怕早已料到我们会回京告状。”
“是啊。”李世民轻叹一声,“但这还不够。”
雨还在下,宫墙下的青石已被雨水浸透,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回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宫门,眼神渐冷。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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