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眷浓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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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府上下,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望着眼前这位仿佛回光返照般,重新焕发出异样光彩的女子,还有她那双眼眸中虔诚而炽热的光芒,众人心中非但没有半分鄙夷,反倒都屏息凝神,伸长了脖子,静待自家少爷的答复。

“可以。”人杰虽对“宠幸”二字的深意尚不明了,却已缓缓颔首。

……

彩蝶在主卧中铺着床榻,指尖抚过柔软的锦被,心思却早已飘向了远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她心中确有一丝醋意,却并非因对方要与人杰共度良宵而起。

在她看来,这些凡间女子,便如精致的点心,纵是人杰多尝几口,也不过是浅尝辄止,难以真正走进他的心底。

然而,她心底藏着一个隐秘的渴望——

渴望成为人杰生命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那个能陪伴他走过人生重要时刻的女子。在旁人眼中,她或许已是离人杰最近的人,可其中的微妙距离,唯有她自己能体会。此刻,她隐隐觉得,这个梦想似乎将要落空。

她眉头微蹙,还有别的担忧萦绕心头。

苏小荷出身风尘,想来已难守清白之身。若是寻常时候,彩蝶不会太过在意,毕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短暂交集。可这次不同!她暗自思忖,若人杰在仙界便一直保持童子之身,那今日,岂不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初次?

人杰何等身份,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怎可为风尘中的清倌儿?

“哎。”彩蝶轻轻叹了口气,人杰既已应允,她再多言,反倒不妥。她深知,自己若开口劝阻,人杰九成会改变主意,可旁人定会觉得她赵彩蝶善妒,况且她终究只是个丫鬟,身份使然,有些话,终究不能随意出口。

她将床垫铺得愈发柔软,动作间尽显细致,试图借此平复翻涌的心绪。随后,她转身看向大浴桶中的女子。

只见一股股热气从木桶中袅袅升腾,半截纤纤白玉般的肌肤从水中露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花月拿起一只水瓢,一瓢一瓢,对着苏小荷的身体缓缓倾倒,水流划过肌肤,激起细碎的水珠。秋香端着一把澡豆,在苏小荷粉嫩光滑的身躯上细细擦拭,动作轻柔。

映入彩蝶眼帘的,是一头乌黑的秀发,缀着点点水珠,往下是雪白的双肩,诱人的胛骨,以及一抹让她自感羞愧的柔软曲线。

她还注意到,在苏小荷的肩膀上,有一个小小的暗红色胎记,形如不断轮回的旋涡,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的妩媚。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花月和秋香为苏小荷擦干了身子,又为她披上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而后便轻手轻脚地跑到外面去请人杰了。

彩蝶吩咐苏小荷静坐床头,自己则走到门口候着。作为通房丫头,她必须全程守在附近,若有吩咐,随时都得应声而入。

……

人杰推开房门,一眼便望见了床头那个曼妙的身影。

她身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红纱,将玲珑有致的轮廓勾勒得若隐若现。沐浴后的幽香,在屋内朦胧的光线下弥漫开来,带着致命的诱惑。

苏小荷慢慢抬头,望向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面庞。

虽人杰双目紧闭,此刻却仿佛与苏小荷的“目光”相撞,她眸中波光流转,似有清泉在眼底涌动。

她那张原本纤弱苍白的脸,此刻已染上桃花般的红晕,为整个人更添了三分风韵。

“我其实…不知该如何做。”人杰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您,您没宠幸过彩蝶大人?”

“抱过她,算吗?”

噗嗤。

苏小荷先前一直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人杰刚推门进来时,她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可听到这句话后,她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她忽然觉得,这位高高在上如天神般的人物,原来也只是个羞涩的大男孩,此刻与自己的距离,很近,很近。

这是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我要将最美好的自己献给她,让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想到这里,苏小荷鬼使神差地站起身,上前轻轻勾住了人杰的脖颈,一双樱桃小嘴,缓缓印了上去。

人杰本想躲开,可看到对方眼中的温柔与哀求,想起自己先前应允的话,便没有阻止,只是伸出双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妾身教您好吗?”

苏小荷用手臂紧紧缠绕着他,娇躯贴在人杰宽阔的胸膛上。那坚实的怀抱,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踏实。

她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

口中的柔软触感,鼻尖萦绕的香气,让人心头泛起丝丝涟漪。人杰仿佛回到了与苏丞丞相处的那段光景,一股热力从他小腹处悄然升腾。

香味愈发浓郁,紧接着,便是温玉入怀。

一种柔软的触感,在耳鬓与胸腹处厮摩。

红色的薄纱悄然滑落,飘落在地...

时间流逝飞快,转眼便过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人杰明白了何为真正的男女之别,何为春宵一刻的温存。

苏小荷娇躯轻颤、香汗淋漓地伏趴在人杰胸前,吐气如兰。屋内气氛静谧无比,却有一股淡淡的哀伤,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妾身要走了。”

“别去。”人杰一把拉住了正欲起身的苏小荷,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般莫名的冲动,这般强烈的保护欲,“我保你无恙!”他语气坚定,双目倏然睁开。

“赵公子...”苏小荷陶醉地沐浴在那片金色的光芒里,口中情不自禁地轻唱:

“眷浓恩重,长离永别,凭谁为返香魂。”

唱完这句,她浑身猛地一震,鲜血从口中汩汩溢出。

“不!”

在人杰目眦欲裂的注视下,苏小荷竟震断了自己的心脉,还咬碎了藏在口中的一枚石子。

“若有来世,妾身一定做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再来寻你。”

歌声仿佛仍在耳边盘旋,佳人却已魂飞魄散。

只是她的天魂并未像常人那般飞向九天,而是附着着一股微弱的红光,投入一片凭空出现的混沌漩涡之中。人杰定睛望向那红光与漩涡,刹那间,初嗅彩蝶体香时所见的幻境,竟诡异地再次显现。幻境转瞬即逝,与佳人的天魂一同消散,再无踪迹。

“不!!!”

随着人杰撕心裂肺的大吼,彩蝶仓皇地推门冲了进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天魂归天的苏小荷,目光下移,落在床榻上...

那一抹醒目的落红。

……

人杰没有将苏小荷的尸身交由官府,官府之人见状,亦不敢有半分为难,确认苏小荷已然气绝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紧接着,赵府内便忙碌起来。

依着人杰的吩咐,要以主人妾室的规格为苏小荷操办丧葬。家丁们忙着搭设丧棚,布置灵堂;丫环们则小心翼翼地为苏小荷整理遗容,擦拭遗体。

这场葬礼不邀外客,唯有赵府之人可参加。且除彩蝶外,府中所有下人都需披麻戴孝。

下人们虽满心疑惑,却不敢多言,一个个噤若寒蝉,行走间双腿发颤,胆战心惊。

原因无他,人杰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太过可怖。

自苏小荷自断经脉那一刻起,人杰的脸色便沉如寒冰,一股骇人的气势自他体内勃发而出,妖气不受控制地喷薄体外三尺,森然刺骨。

这般暴虐之态,九娘、彩蝶、平铨、罗横都曾见过——

与赵大胆刚离世时的人杰,几乎如出一辙,甚至更甚三分!

这一刻,便是九娘,也不敢直视人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待下人们在灵堂内陆续给苏小荷磕完头,已是午夜时分。人杰将众人打发走,独自留在灵堂之中,凝视着苏小荷那张毫无血色、却带着浅浅笑意的脸。

人杰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如此。

父亲赵大胆离世时,虽相处时日不长,却已结下深厚羁绊,也许因为,他是自己睁眼所见的第一个人。

人杰暗自思忖。

而苏小荷,与她相处更短,他对她本无太深的情愫,无非几分同情,再加上她成了自己的女人,便生出了几分保护欲。

按理说,他不该如此痛苦,如此悲恸。

嗯?悲恸?

不!

人杰猛然回神,他此刻心中虽有悲戚,却远非这般浓烈。准确说来,他心中翻涌的,更多是一种愤怒——

一种近乎狂暴的不甘!

没错,是不甘!

赵大胆遭人毒杀,他事后手刃仇敌,将问天盟夷为平地,也算告慰了父亲在天之灵。

可苏小荷自绝,除了天降横祸,更因一点:

他不够强大!

若他足够强大,苏小荷根本不必担心会牵连于他;若他足够强大,尽可奔赴海外,如当初单刀踏盟一般,找仙音楼讨还公道,出了这口恶气!

嘭!

人杰猛地合上棺盖,声响在寂静的灵堂中格外刺耳。

他生怕再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当场发作,大肆砍杀。他剧烈地喘息着,愤怒的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直冲脑海,令他阵阵发昏。

刹那间,第五重天心魔天,竟在他头顶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小口。

人杰那只处于“工作状态”的神眼,也渐渐泛起倦意。不等其余神眼反应过来,他便沉沉坠入了梦乡。

……

庆州,罗家府邸。

“大少爷,幽灵狼已然得手!赵人杰体内,已被种下梦魔种子。方才他情绪激动,想来已陷入第一次心魔梦境。”一名属下躬身禀报,语气中难掩兴奋。

“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吧?”罗成端坐于上,指尖轻叩桌面。

“幽灵狼办事,大少爷尽可放心。他是在赵府外安全之地入梦,以‘催眠术’给慕容池下了三道指令。”

“其一,趁赵人杰无防备时,悄悄种下梦魔种子;其二,事成之后咬碎预警石;其三,若任务失败,便携梦魔种子自毁。”

“整个过程不会留下丝毫痕迹与证据,便是慕容池本人,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幽灵狼本已做好数次失败的准备,却未料慕容池竟真能与赵人杰独处。看来传闻不假,赵人杰果然是个好色之徒。”

“很好!”罗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赵人杰所修乃妖族功法,本就极易走火入魔,此番即便不死,也定要狠狠脱层皮!纵然有高人相助挺过此劫,只要梦魔种子不暴露,他今后的命运,便尽在我罗成股掌之中!”

“不,他挺过此劫才好!如此,方能在先天武举决赛场上,于众目睽睽之下,成为我罗成的踏脚石!”

“什么预言之子,什么骑龙妖怪,大少爷您才是当世第一天才!”属下连忙附和。

“只可惜,心魔天乃是最凶险的一重天,非普通梦道所能掌控,唯有‘睡魔噬心’大成的氤氲使君,方能入其梦境探查。”罗成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

“否则,我倒真想瞧瞧,这位神通广大的‘先生’,心魔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