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的鬼市入口,灯笼在晨风中摇晃,投下两道狭长的影子。
黑衫人手中哭丧棒的铜铃叮铃一响,陈闲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股子阴寒,比青河镇腊月的北风还利三分。
何方妖孽,竟敢擅启幽冥裂隙?
两道声音同时炸响,黑无常的哭丧棒垂着白纸花,白无常的拘魂牌泛着幽蓝,两人站在青石板上,脚不沾地似的晃了晃,鬼市的灯笼竟被他们身上的阴气压得暗了半分。
陈闲刚想翻个身继续在阿桃腿上补觉,玄武的龟壳突然重重撞了他手背。
抬头就见石龟脖颈绷得老直,龟甲上的纹路泛着青,喉间滚出闷吼,像座小山似的挡在他跟前。
阿桃的符袋啪嗒掉在地上,檀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乱成一团,小丫头拽着他的衣角直哆嗦:主、主人......是阴司的无常大人...
阴司?陈闲揉了揉被玄武撞疼的手背,慢悠悠坐起来。
他昨晚用锁链封裂隙耗了半条命,此刻后背还黏着冷汗,可脸上偏要摆出三分笑,差爷来得巧,我这刚烧了壶热水。他伸手从摊位下摸出个粗陶壶,倒了杯茶推过去,尝尝新得的阴山云雾?
金鳞婆婆说这茶能解阴司的寒,我正愁没人试呢。
黑无常的哭丧棒顿在半空。
他红瞳缩了缩,盯着茶盏里飘着的墨绿茶叶——那茶叶叶脉间竟凝着细小的冰晶,分明是采自阴山最深处的寒雾茶,寻常鬼差哪能得见?
白无常踮着脚凑过来,拘魂牌往茶盏上一照,牌面的魂字纹竟没冒黑烟,倒是腾起一缕白气,像极了阳间的热气。
你是何人?黑无常皱眉,哭丧棒上的白纸花簌簌颤动,为何持有幽冥锁链?
陈闲吹了吹茶沫,杯底倒映出他漫不经心的眉眼:我是青河镇守夜人陈闲。
至于锁链......他抬手指了指缠在腕间的链姬,它认主,总不能是我抢的吧?链姬的声音适时在识海响起,冷得像块冰:幽冥锁链择主向来苛刻,阴司该懂。
白无常的红帽子晃了晃,他突然伸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喉结动了动,眼睛亮起来:这茶比黄泉客栈的好多了!黑无常瞥了他一眼,到底也没忍住,捧起另一杯。
茶水入喉的刹那,他紧绷的肩背松了松——这茶里混着阳间的暖,竟把他常年浸在阴司的寒骨都焐热了。
陈闲看着两个鬼差从绷着脸到捧着茶盏叹气,心里直乐。
他早摸透了,阴司的差爷看着凶,实则比青河镇的老酒鬼还好哄。
上个月他给勾魂的小阴差塞了串糖葫芦,人家转头就帮他把乱葬岗的野鬼训得规规矩矩。
这锁链......黑无常喝了第三杯茶,终于想起正事,虽认主,但擅动幽冥裂隙......
裂隙是我封的。陈闲指了指脚边的青石板——那里还留着锁链勒出的深痕,那白烬想靠裂隙找他娘的残魂,闹得青河镇的娃娃夜里直哭。
我要不封,您二位怕是要多勾几十条人命。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对了,这是崔文远的糖葫芦,给差爷路上垫垫?
白无常眼睛亮得更厉害了,伸手就去接。
黑无常瞪了他一眼,到底没拦。
两人咬着糖葫芦,看陈闲身后被锁链捆成粽子的白烬——那家伙鬼火只剩豆大点,还在念叨母亲,声音轻得像片纸。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陈闲识海炸响,震得他耳朵嗡嗡的:检测到宿主完成阴司使者接待任务,奖励:鬼差通行证(编外)。他低头一看,掌心多了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阴司编外,背面是勾魂锁的纹路。
得,现在我也是官方的人了。陈闲把令牌往腰间一挂,冲黑白无常晃了晃,往后青河镇的事,阴司可不能再装看不见。
黑无常抽了抽嘴角,到底没反驳。
白无常舔了舔糖葫芦上的糖渣:这令牌能走阴司偏门,你小子捡着宝了。他看了眼被玄武驮着的白烬,那东西......
关着呢。陈闲踢了踢白烬的骨腿,等他醒了,我让阿桃给他讲《劝鬼向善三百则》。阿桃正蹲在地上捡符袋,闻言耳朵尖都红了,小声道:主、主人,那本书是您从义夫坟头顺的......
咳。陈闲清了清嗓子,转身往鬼市深处走。
晨雾不知何时漫了进来,越往里走,空气越凉。
他能感觉到脚底下的青石板在震颤,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翻涌——那是幽冥核心的方向,上个月裂隙事件后,他总梦见那里有团黑雾,裹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主人去哪儿?阿桃小跑着跟上,玄武慢悠悠地驮着白烬跟在后面。
陈闲摸了摸腰间的令牌,笑骂:去看看鬼市最深处能有多邪乎。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记得带床薄被,指不定在哪儿躺平呢。
晨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极了婴儿的哭声。
陈闲眯起眼——鬼市最深处的阴气,浓得几乎能凝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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