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峰将退烧药和水杯递给沈斯渊盯着他憔悴的脸,忍不住问道:
“兄弟你这俩天犯啥事被进去了吗?”
沈斯渊吞下药的动作一顿,脑袋晕沉沉的白他一眼:“没有”
汪海峰只是开个玩笑。
看着沈斯渊递过来空杯,身子一躺又闭上了眼,良久没有再说其他。
看来他不想多说,做兄弟的也不好多问,汪海峰起身轻轻关上门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
沈斯渊沙哑的声音低低地荡在寂静的黑夜:“林笙,林笙……”
北市肿瘤中心。
林笙带着袁婧来到肿瘤中心已经一个月了。前前后后的复检和治疗干预。袁婧的身体比以往有些改善。
肿瘤中心床位紧张,一阶段治疗结束就必须出院,到通知时间再住院进行下一阶段。
肿瘤中心附近的房租都太贵了,林笙跑了几天,没遇到合适价位的。
直到昨夜同病房的罗奶,得知了林笙在找住处,低价给林笙提供了自己有间待租的房子。
罗奶的女儿儿子都在国外就业,只有几个月才看望一下自己,如今孩子都是海外华侨虽然有钱给自己请了护工照看。但年迈病重的老人更在乎的还是子女陪伴的温情。
在罗奶眼里林笙是个心肠热的姑娘。时不时在医院里护工不在的时候,小丫头还会热心的帮自己做些事。
罗奶看着单薄孝顺的丫头任劳任怨得照顾脾气不好的妈妈,这一个月相处,从袁婧说话的字里行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过份重男轻女,对林笙并不好。
但孝敬的赤子之心,罗奶打心眼喜欢林笙。
此刻林笙背着背包,手提行李箱,坐上了32路公交。林笙为了省钱提前就问了罗奶她往外出租的房子能坐的公交路线。
林笙靠在车窗的座位坐下,看着沿路的风景,冬日难得有暖阳细腻腻的打在身上,很舒服。
直到,公交车上传来播报,“下一站A大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
林笙看着公交车行驶过长桥,不远处就是高楼耸立的大学校区。
车停下的那刻,有不少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年轻人,有手拿书,有背包,有提电脑包等等从车门走近的路人。
他们应该大部分都是这所大学的学生。林笙盯着车在行驶中可以看到大学的门口,不知年岁的古树在寒冬里依然伫立挺拔。
林笙摩磋着手背的冻疮,阳光暖和起来手密密麻麻的又痒又疼,心里的某个位置也同样。
林笙很快将头低下不再看窗外,害怕什么呢?
有一瞬间害怕,沈斯渊会不会从校门口走过看到坐在公交车上无业游民的林笙。
除了内心的骄傲在意他会见到现在的自己,真正不能接受现实的还有12年的寒窗苦读原本如愿以偿的自己依然被现实被家庭拉下来。
可能林昊的话是对的,野鸡做不了凤凰,也飞不出鸡笼。
“奶奶,我看到我的那个大学了,为了跟你的承诺,你的女儿我照顾的很好,别人都说我孝顺她,”
“但奶奶我怎么办?丫丫好难过,每天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我亲手熄灭了梦想的光。”
“我再也不敢见到他,也没有能力见到他了。”
“奶奶,丫丫好累……”
林笙对着不远处从房间窗台依然可以看见的大学,抑制不住心里的酸楚,看着手里老人的照片,抽抽搭搭。
林笙没想到罗奶的房子在A大附近。
空无一人的房间角落微弱的阳光最终消失不见,蹲在地上的林笙从低声流泪到终于抱紧了自己开始放声哭涕。
在这一年多里,终于现在这刻是只属于自己的,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会窃窃私语。
晚上回到病房,林笙心里感恩提杯润喉入肺的冰糖雪梨放在罗奶桌边,还买了点新鲜的苹果。
“罗奶,今天平安夜,过会再吃个苹果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谢谢,还是你有心了,房间你看着还满意吗?”
“房子特别好,小区环境也好,谢谢您了,给我们这么便宜。”
罗奶看着林笙明显红肿的眼,正想问,有没有什么难事。
袁娟突然在旁边咋咋呼呼:“哎哟,烫死我了,你个死丫头雪梨这么烫直接拿给我喝,不知道在外面晾一会再拿进来!”
罗奶不满的白一眼低声说:“别理她!净是事。”
接着对着袁娟方向问道:“林笙她妈,我这会闷的慌,麻烦你女儿推我出去走走,不介意吧。”
袁婧想着,租了罗奶的房,特别好声好气的回:“当然可以,转头又对着林笙发话,“慢点推,照顾好罗奶。”
俩人在医院的公园走走停停,罗奶坐在前面忍不住轻声问起;“孩子,你是不考上了A大没念。”
林笙奇怪,罗奶怎么知道的。
罗奶接着说:“跟你妈聊天知道的,她说你读书也很厉害考上了A大,但是没想到自己查出了这个病,没有钱供你读书,反而自己没人照顾,还是你二话没说一直照料她到现在。”
“没想到,她会跟您聊这么多。”
“好孩子,人心是肉长的,奶奶我活了这么多年,多少人情世故没见过。”
“我看的出来,你妈现在还是对你愧疚的,但是人生病情绪反复,有时说话不中听,你受累了。”
“罗奶,你不够了解她,她不会愧疚的,她只会觉得我是理所当然。”
“林笙”。
“嗯”
“你还想去学校吗?”
“我看你之前打开书包的一角漏出几个字通知书,那是A大的录取通知书这么长时间你还留着吧。”
“是的”
罗奶语重心长地说:“肿瘤的治疗是个大工程,你有没有想过,三年,五年,你这样陪着你妈,你的未来?”
“罗奶,你有没有觉得人生是有命运的。”
罗奶叹口气,“人啊,这辈子,命运,命运,一命归西都是命定。”
“罗奶,我曾经答应过一个老人要孝顺她的女儿,你们可能觉得我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但是罗奶,我母亲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也只是个凡人,不可能不埋怨。”
“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履行一个老年人的心愿,不想她在天上看着,埋怨我。”
林笙顿了顿又说:“毕竟没有她,可能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罗奶满眼心疼的看向眼前的女孩,女孩眼底漆黑,神情漠然的说出这些话。
到底什么样的过往,让小小的年纪的女孩说出的话通透中带着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