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战锋把军用水壶凑到嘴边，凉白开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后颈的汗。
三天前在集市摸到的青铜令牌，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山风卷着松针的气息灌进领口，他眯起眼望向鹰嘴崖的方向——那道刀劈斧削的悬崖下，半隐半现的水泥建筑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班长，东边林子有铁丝。周强猫着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指尖沾着草屑，细得跟头发丝似的，我用刺刀挑开半截，上面挂着铃铛。
孙厨师蹲在石头后面擦拭军刺，刀面映出他泛红的眼：咱从南边绕？
我刚才看那片野核桃林，树杈子密得很，能挡红外。
陈战锋没说话，指节抵着下巴。
三天来他们沿着鼓声追，翻了七座山梁，趟过三条冰水河，鞋帮上的泥块都结了层硬壳。
老支书说的镇邪物在怀里发烫，他能感觉到令牌上的纹路正随着心跳微微震动，像在给某个频率打拍子。
王队的情报没错。李翻译从背包里摸出皱巴巴的地图，用钢笔在鹰嘴崖下画了个圈，这里是二十年前废弃的矿场，地下有三条主巷道，去年开始有卡车半夜往山里运东西，轮胎印子都是新的。
话音未落，山风里突然飘来柴油味。
陈战锋猛拽孙厨师胳膊，两人滚进旁边的荆棘丛。
三辆迷彩越野车从崖底的弯道冲出来，车顶架着机枪，车身上的泥点还没干。
最前面那辆副驾驶摇下车窗，探出来的不是人——是张戴着青铜鬼面的脸，鬼面额心嵌着块菱形红玉，和陈战锋怀里的令牌纹路如出一辙。
玄甲卫！李翻译倒抽冷气，钢笔啪地掉在地上。
陈战锋记得昨夜在老支书家翻族谱，玄甲卫三个字被血浸透的纸页上写着：唐时护陵军，甲似玄铁，面覆鬼面，闻鼓则起，见血方歇。
越野车卷起的尘烟散了，陈战锋抹掉脸上的土。
崖底那片被松树林遮住的建筑终于显了形：水泥围墙足有三米高，墙顶拉着电网，四个角楼架着探照灯，每隔十分钟扫过一圈。
围墙缺口处立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鹰嘴崖铁矿几个字被人用红漆涂了，只余下崖矿二字，像两道血痕。
三点钟方向，岗哨换班。周强举着望远镜，呼吸放得极轻，两个拿95式的，一个扛RPG的。
换班时间37秒，跟钟表似的。
陈战锋摸了摸腰间的三棱军刺。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三倍——不是紧张，是兴奋。
战神血脉在血管里窜动，像有团火要烧穿皮肤，连昨夜被野猪獠牙划的伤口都在发烫，三分钟前还在渗血，现在已经结了痂。
孙哥，你带李翻译绕到后山，找通风管道。他压低声音，周强跟我走，从西边围墙翻。
班长——孙厨师欲言又止，粗粝的手掌拍了拍陈战锋后背，小心那鬼面。
夜色漫下来时，陈战锋贴着围墙蹲下。
周强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指尖刚勾住墙沿，探照灯刷地扫过来。
陈战锋本能地拽下周强，两人滚进墙根的排水沟。
叮——
金属碰撞声像根针戳进耳膜。
陈战锋抬头，只见围墙上挂着串青铜铃铛，每个铃铛都雕着玄甲卫的鬼面。
刚才周强的军靴蹭到了铃铛，此刻六个岗哨的探照灯全转向这边，机枪的咔嗒声此起彼伏。
暴露了！周强骂了句，抄起背包里的闪光弹。
陈战锋却按住他的手，指了指岗哨的位置——六个岗哨呈六边形分布，中间那辆改装吉普车顶架着电台，天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打指挥车！他吼了一嗓子，三棱军刺已经攥在手里。
子弹擦着陈战锋的耳朵飞过去，在墙上打出个焦黑的洞。
他猫腰冲进火力死角，军刺挑飞脚边的碎石，精准砸在岗哨的探照灯上。
强光骤灭的瞬间，周强的闪光弹轰地炸开，刺目的白光里，陈战锋已经摸到了指挥车后厢。
班长！周强的声音带着血味，陈战锋回头，看见他左肩被子弹穿了个洞，正咬着牙往电台里塞炸药。
快走！陈战锋拽起周强，军刺横扫开冲过来的两个鬼面人。
那些人穿着战术背心，动作却像提线木偶，刀砍在他们胳膊上，血都不流，只露出下面暗青色的皮肤——是涂了尸蜡的？
轰！
指挥车爆炸的气浪掀翻了陈战锋，他撞在围墙上，嘴里泛起腥甜。
但战神血脉的灼烧感更烈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抹了把脸，看见鬼面人们的动作乱了，有的端着枪原地转圈，有的举着刀砍向自己人。
周强！他扑过去抱住晕过去的战友，鲜血正从周强的指缝里渗出来。
孙厨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抄起铁铲拍翻两个鬼面人：后山管道被封了！
李翻译去引开追兵了！
陈战锋把周强背在肩上，军刺在月光下划出银弧。
鬼面人越围越多，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枪声——咚，咚，咚，和三天前在集市听到的鼓声重合了。
退后！他大喝一声，脚尖点地跃上围墙。
下方的鬼面人们突然静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战锋这才注意到，他们耳后都刻着个极小的玄字，和令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吼——
地底下传来闷响，比之前的鼓声更沉，更浊。
陈战锋感觉怀里的令牌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低头一看，青铜表面浮起细密的血珠，玄甲二字正在渗出暗红的液体，像活过来的蚯蚓。
围墙外突然传来狼嚎般的哨音。
鬼面人们同时抬头，耳后的玄字泛起幽蓝的光。
他们不再攻击，而是排成整齐的队列，往基地深处的矿洞涌去，金属靴跟敲在地上，发出和鼓声同频的节奏。
陈战锋扶着周强滑下围墙，孙厨师捡起步枪警戒。
月光照亮了矿洞入口的刻字，他眯起眼——那是一行被青苔覆盖的古篆，他在老支书的族谱里见过：玄甲卫，守龙冢，月满时，引魂归。
班长，周强醒了。孙厨师的声音带着颤。
陈战锋低头，看见周强正盯着矿洞方向，瞳孔里映着幽蓝的光：里面......有东西在叫我。
陈战锋按住周强的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
他能感觉到那股召唤的力量，像根无形的线，正往矿洞深处拽。
更远处，鹰嘴崖的山尖被月光镀成银白，而山脚下的矿洞，正涌出一股股黑雾，裹着若有若无的龙吟。
走。他背起周强，军刺在地上划出火星，天亮前，我们得弄清楚，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山风卷着黑雾掠过他的脸，陈战锋摸了摸怀里的令牌。
这次，他不仅要掰断獠牙——
他要看看，这所谓的龙冢里，到底锁着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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