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穿越者就在蓝铃住的地方过了一夜,但并不是因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他突然就病了。上吐下泻,不消半日体力就有些撑不住了,虽然还没有发烧的症状,但是还是不敢大意,就没让马周和程处亮进屋。
“王先生没事吗?真不用叫个好一些的医师来看诊吗?”
“他说他没事的,只是吩咐让我给两位传话说要小心注意灾民中患病者的数量,还有就是要用石灰专门处理他这几天排出的粪尿。”
“意思是说他沾染了疫疾吗?那更应该尽快接受医师的诊治才对啊!怎么可以还窝在这房间里!”
程处亮心里一急,本能地就要冲进去,却是被马周拦了下来。
“程小将军且慢,王先生的安排有理,这也是先生在自身患病的情况下做出的无私决定,况且请医师过来给先生诊治与调查营地疫情并无冲突。这样吧,将军你去请医师过来,不才去召集吏员,那个……姑娘,王先生还有说什么吗?”
“先生说还要些米醋还有蜂蜜,再有就是足量的清水和柴火,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明白了。……但是……姑娘,妳昨日曾与病患同食同住……不要紧吗?”
“小女子没关系的,王先生与我有大恩,做些照料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好吧,妳自己也要多加注意小心,有什么变化的话记得及时通知我们。”
“大人请放心,小女子都记住了,也请大人们多加小心。”
宿舍里只剩下了王珏玉和蓝铃,两人无言,气氛有些尴尬。互相沉默,又同时轻咳了两声,再沉默许久,最后是穿越者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啊,麻烦妳了。”
“先生不必再客气了,我本来就想以余生报答先生,如今不过是做些看护的事而已,当不得什么的。”
“不过妳还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妳身子本来就比我瘦弱,若是也染上了疾病,肯定会比我的情况严重。”
“小女子的安危不值一提,况且昨日我与先生同食同住,但到现在都没有先生般的症状,想来不会是什么危险的疫病的。”
也是,不过……这病不是从口入的那又是怎么患上的?昨天自己也在营地里走了几圈,并没看到有大规模疫情流行的迹象啊。史书上也没有瘟疫爆发的记载,难道说自己这个穿越者是零号感染源?不会这么倒霉吧。
“先生,来让我给你擦擦身子吧。”
“……不用了吧,我这也没发热发汗的,妳不需要做到这一步的。”
“既然先生担心疾病有发展为疫病的可能,那还是将身体清理干净后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为好。”
王珏玉有些不情愿,一是他真的是怕冷,再来就是比起擦身体他更想好好洗个热水澡,无奈现在体力不足,也就只好一直拒绝了。
“不用了,我现在感觉肚子里有团寒气,怕是一脱衣服就受激了,妳还是让我先这样躺着吧。”
再度互相沉默许久,然后这次是只有蓝铃轻咳了两声,开始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先生喜欢吃什么食物?等先生病好后让我给你做吧。”
“我喜欢吃的食物还真有不少,不过比起吃我更喜欢制作,等我病好后咱们一起做吧。”
“先生也会做饭吗?这还真是意外,我还以为先生该是那种世外高人呢,没想到竟是这么有烟尘气。”
“我可不是什么高人,不过是运气好,做出来的饭菜符合几个贵人的喜好而已。只是从早年经历中总结了些道理,匡得贵人公子高看罢了。”
“但是……既然先生与几位贵人有交情,那为何还会在这赈灾营地里做吏员?”
“……就是想做而已。其实去年冬天就已经做过了,那时做的事情让几位官员知道后反响还不错,也是在那时结识了几位贵人。”
“那是功劳啊,昨日为何先生又会说你现在是贱籍呢?”
“这个……这个么……有点不太好说……”
蓝铃问的问题让穿越者很难办,肯定是不能告诉她真话的,但敷衍也是不好敷衍。好在眼前照顾自己的女子还算识趣,并没有再紧着发问。
“哦,先生有难处,是小女子无礼了。还请原谅。”
“不,其实也不算什么难处,只是事关几位贵人,我觉得不太方便说而已。”
“那如果先生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讲讲你早年游历天下的故事?啊,这也不太礼貌吧,对不起,我只是从未见过如先生这般特别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可以啊。我就从我的家乡开始讲吧,那是在东面比幽州还要北面很多的地方……”
穿越者又讲起他那编造出来的身世和经历,他说的认真,她听得也认真,一直说到程处亮将医师领过来都没说完。
“啊,我们来的是不是不太巧,要不然我们先在附近转转,你们继续?”
“少胡闹!先让医师用干净的湿布捂住口鼻再给我诊治,你不许进到屋里半步!”
“哈哈哈,好好好。我也就是看你们气氛还不错,不想打扰罢了,现在看先生你还挺有精神的我也就放心了。”
这小混蛋脑子里就没有好玩意,自然看谁都烂,王珏玉白了他一眼,然后就仿佛蓝铃准备干净的清水给医师净手。医师给他号了一下脉,接着就一把扯下脸上的布巾,下了诊断。
“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虚火有些旺而已,喝几服汤剂就好了。”
“真的吗?我胃肠有没有问题?我这都上吐下泻了,虚火旺会有这些症状吗?”
“没问题,至少我可以肯定你得的不是什么疫病。至于症状么……你身体还是不错的,可能是之前过于操劳、或者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后导致的紊乱失调而已。”
确实有可能是这样,之前头发被剃光后自己一直离火炉很近,然后又是熬了一夜后被喷了满脸的血,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往灵州跑。可能确实是太累了。
“医师,那我这几天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也就是注意不要太过劳累吧。比如说……憋得太久后不加节制。”
说完,还往蓝铃那边撇了一下,眼神颇有意味,穿越者和蓝铃面色都是一白,脸上挂满了尴尬和失措,程处亮傻笑的声音大了点,然后就被赶走了。
“先生……若是先生有那个意思,小女子是不会多言的……”
“啊?什么?什么意思?”
王珏玉先是茫然,看到女子那红着的脸血气也慢慢上涌,费力地压下生理的冲动后连忙打起了哈哈。
“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也莫要再往那上面想了,虽说我是帮了妳,但这恩情并不值得这样报答。人生在世会有很多难处,但不管以前有多难,还是要尽量向前看才好。”
然而听了王先生的话,蓝铃竟是哭了出来,嘴角上还挂着笑容,眼泪却不停地往外流。
“不过些许苦难,小女子早已不在意了。只是恐怕不会如先生所说,人生在世,有时即使向前看也看不到该往哪里去。”
看着她无声的抽泣,穿越者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两世都没有这种经验。思考了许久,也只能想出让她宣泄出来会不会比较好的想法。
“妳……经历了什么吧。若是可以,我能听妳的倾诉。”
蓝铃转过头,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后嫣然一笑,有一瞬王珏玉竟觉得她的身影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竟亮了一下。
“谢谢,先生真是好心,我能遇上先生真是太好了。”
然后女子开始讲起她的身世,讲起了她早逝的爹娘、讲起了走失的弟弟、讲起了她被人掳走卖到了北方,接着就是逃跑、躲藏、流浪,十年来饱尝艰辛,终于在最近于长安的西市中找到了安身之处,没想到工作的地方竟牵扯进了义安王的叛乱之中。
“哎……真是……苦了你啊……”
“没什么,没什么。我这不是遇到你了么。不苦,不苦。”
无言,但与之前的沉默不同,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什么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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