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当上皇帝了，李世民手上自然不是没人，不过那天一朝功成后天策府里的老人能安排的都安排出去了，而且这次还要一边要暗中行事，一边又不能减少朝堂中的力量，实在是不好再作调动了。但王先生拿出来的神物又确实是太多，若是想把局做得再大一些，怎么算都觉得只布置义贞和敬德两人在外有些不足。思来想去，还是把叔宝派到南山中去找辅机商讨吧。
秦琼奉了皇帝的命令，不带随从，只身一人来到子午镇东面二十多里的山区。正牵着马不知该走哪一条山路时，碰到了一个明显打扮得很古怪的人。
“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就住在这山里啊。军爷又是为何来到这深山老林之中？这是迷路了吗？不介意的话小的可以给您指出回城的道路。”
两个人的防备心都很重，将军看不出对方的底细，只是觉得他长得不算凶恶才没抽出刀。反而是木匠这边因为需要保守的秘密太多，神色有些慌张。
“你还没回答完本将问你的问题呢。你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为何要住在这山里？”
“我……我是个……我是个在山野里修行的僧侣，就住在这附近。”
门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奇人，不长不短的头发披到肩头，身上穿的衣服无衽无襟，两脚套着一双木头雕刻成的鞋子，走起路来嗒嗒响。
“僧侣？你这信的是什么教啊？”
王珏玉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又是一时口快，还没把那习惯改过来，这次遇到的不是太监而是个带刀的军人，只希望对方是个好说话的人吧。
“哎呀这位军爷，小的信什么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这一带很熟。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就让我给您带个路，如何？”
“你对这一带很熟？能有多熟？还能认识所有隐居在南山里的人不成？”
“……也是认识几个的吧。军爷您这次来是要找人吗？”
秦琼没答他的话，只再瞅了眼手中陛下给的地图，没错啊，就是在这附近。多年领兵打仗，自己地图是不可能会看错的，难道说错的是地图吗？而就在他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问了他一个恨意外的问题。
“请问……您这次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过来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你到底是谁？”
“你正拿着的地图上面有一个天策府的标记，旁边还有几处炭笔勾画的痕迹，这张地图是我画的。”
“……你就是陛下让本将来找的王珏玉？你就是那个王先生？”
“正是在下。”
“但你不应该是个木匠的吗？”
“……在下不止是个木匠，之前我说自己是僧侣也是为了不向外人暴露身份而已。”
要不是皇帝在临行前多说了一些这人的情况还真是不敢相信，不过听说他本来就是个出身靺鞨的山野之人，打扮得奇怪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本将乃是翼国公、左武卫大将军，秦琼。”
“哎呀，是秦将军啊，久仰久仰。哦不对，是在下见过翼国公。公爷，小的这就给你带路。”
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但带到的地方正如地图上一般。天坑之下，由侧面山洞进入，就凭那几间砖石房子，总不能还有个姓王的跟着个隐藏起来的国公厮混吧。
“此处是否还有位姓长孙的大人在？”
“在的在的，长孙大人昨日熬夜，还未起床。”
“还没起来？这都快午时了啊，会不会太操劳了？”
“并不会，长孙大人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尽心于陛下的嘱托而已。既然现在时将近午，还请公爷快些进来，也让在下好好招待公爷。”
虽然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不过还是跟着走进屋内，在离门口的圆桌边坐下，目光始终没从王珏玉身上移开。
之前宿国公府建设新渭屯时就听说过这号人物，本来是想过找机会拜会一下，但后来因旧伤隐疾发作耽搁了。听老程的描述像是个身怀奇技的先生，如今亲眼所见却觉相貌作风平平，真的没找错地方吗？
看不透，想不明白，秦琼就这么干瞅着穿越者忙前忙后，直到他把饭菜端到自己眼前。
鱼头豆腐汤、醋溜鱼段、清蒸鱼腩，菜品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用木匙舀上乳白色的鱼汤送入口中，一汪鲜甜顺喉而下，激起了多年的乡愁。
“真香，没想到关中的河鱼竟能做得如我家乡出产的海鲜般美味，你真的是木匠吗？”
“多谢公爷夸赞。按照众位大人的品判来看，在下的厨艺确实比木工高上那么一分。”
“先生也不必如此拘礼，我与老程共事多年，你叫我老秦便可。我离乡征战多年，心中唯憾难以吃到一口鲜美的水产，还望先生告知是怎么去除河鱼的腥味。”
“秦大哥看得起在下，在下自然知无不言。仅是去除鱼腥，多用生姜即可，但如果再加入黄豆，就能使滋味更上一层。我是先把鱼肉放在豆浆里泡上一天，下锅之前再用黄酒冲洗，然后烧油下姜片烹调。无论是要做什么鱼，大抵都是适用的。”
虽然还想和先生多聊聊，无奈饭菜实在是太过美味，根本就停不住嘴。能够吃到这么好吃的鱼秦琼很开心，尤其是那道油炸鱼鳞的小菜，香酥可口，都想喝上两杯了。而就在他埋头干饭大快朵颐的时候，刚睡醒的长孙无忌从里屋出来了。
蓬头垢面、仪态散漫、睡眼蒙眬。国舅爷一边打着大大的呵欠一边挠头，打开墙角边立着的的柜子，探手从中拿出一个散发着寒气的陶瓶。拔出木塞，仰头猛灌，然后眼角余光瞄到了呆若木鸡的老同事，嘴里的羊奶全都喷了出来。
“……那个，叔宝，你先吃着，我去洗漱一下。”
“好的，你去吧，不用着急。”
秦琼的嘴角抽了抽，长孙无忌逃也似地跑向卫生间，尴尬的气氛直到两人坐到桌前也没有退去。一旁的王珏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轻咳两声，索性直接进入正题。
“这是在下整理好的香皂的详细制作方法和精盐的提纯流程，请秦将军过目。之前陛下有意寻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进行工作，不知是否已经有了安排。”
“嗯，陛下令我和牛进达去商州，明面上是征剿朱粲余党，实际上是要在武关道沿途的山中建造营垒，用来遮掩其中的仓库和工坊。另外，陛下还有对义贞和敬德的新指示需要你们传达：程知节在郿县统计从蜀地来的人员和物资，并派府兵检查褒斜道栈道的状况，以便日后拓宽和修缮；尉迟恭的任务重一点，除了统计经过潼关进入关中的人员物资外还要去河东购盐，并在永丰仓附近选址建造简易码头。”
“陛下这是有意开发渭水的船运吗？”
“应该不是，那样动作有点太大了，不符合先进暗中布置的情况。”
“好啦，即便陛下有想法，现在也没有人手去办这件事。开发渭水的船运首先需要疏浚河道，陛下免除关中徭役的期限还没到呢。”
长孙无忌加入讨论，就当之前的尴尬已经揭过去了。递给秦琼几个精致的木牌，开始讲诉自己的意见。
“阎立德会把制造香皂用的兽油分批交付给你，而制盐时产生的豆渣废料也还需要凭此信物运回蓝田县。制作这两种物品需要尽量清澈的水源，不过还是行事隐秘更为要紧，所以建造工坊的地点不能离官道太近，选址时还要多多小心。”
“辅机你就放心吧，我自然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这些话我也会好好传达给牛进达的。这次我们是两个人一同接受了朝廷官面上的任命，掩饰的手段还是很多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再接下一个我个人的请托吧。”
“你尽管说。”
“我儿子会一种统计物资的新记录方式，叔宝此次外任，我希望你把他带出去闯荡一番，也好让长孙家再为陛下尽一份力。”
“这算不得事，我也想让家里的小子借此历练历练，大侄子过来正好也有个伴。”
“秦大哥，那我也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木匠见秦琼的性格还挺豪爽的，就顺着长孙无忌这根杆子往上爬。
“先生不必客气，请将。”
“我制作了一些能让工程进行得更为便利的新式工具，还请在建造营寨工坊时使用，并把工匠们用后的意见感想告诉我。”
“举手之劳而已，自然是有没问题。”
“还有，我希望大哥能再留出一个足够隐秘的营地以作试验新发明之用，到时也请将试验结果也告知于我。”
不是一件事吗？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无妨无妨，到时再细说。”
“还有一事。”
还有？过分了啊。
“秦大哥这次去商州不知要离家多久，且听在下一言：在下闻兄前日伤疾发作，似是战阵旧伤所致，平日可常食用红枣、枸杞、山药、芋头等物，或会对身体恢复大有裨益。”
不想所说之事是这般，秦琼听得愣了，心生愧意。
哎，此人刚见面时便满足了自己对乡土的思念，烹调之法也曾吝于相告，几个小忙，能帮就帮吧。
“秦琼谢过先生好言。日后得闲，定登门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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