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謇不顾一切冲地到都督府寻到旧部,求他派出家丁帮忙传信给父亲后才想起还没和先生说定之后该怎么汇合,他在北城门之外等了许久,最先等到的却是策马而来的冯海珍。
“李公子,下榻的地方定好了吗?”
莫名其妙!之前她不是还在哭吗?就在中午,就在两个时辰前,听从先生建议上马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是被自己吓得直抹眼泪的,现在这居高临下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少女见他呆呆傻傻的没有反应便皱起眉头,立刻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先叹一口气,再用着不耐烦的语气继续编瞎话。
“不会又是住在驿舍里吧?之前路过的州县都不是多好的城镇也就算了,这次来到的可是古书上都有记载的豫章城啊,难道城里面连个配得上我们身份的客栈都没有吗?这一路走来,本小姐身上沾染了多少风尘,就连带来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还想着能添些新衣再好好沐浴一番呢,不成想你口中的江南繁华也不过如此。”
听这话李德謇更懵了,搞不明白她凭什么能突然间说出一长串胡言乱语,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城门处本就人多,现在全都围了过来看热闹,渐渐地,人群中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嗐,也是我天真,当初信了你满口的胡话,觉着机会难得,就瞒着父亲跟你离家胡闹。你我两家交情不浅,我们之间也可算是有姐弟之谊,本来不想让你在众人前难看,但既然是你先向我邀约,你就不该准备得如此粗陋。你……唉,我该怎么说你好啊。”
冯大小姐还在不断地输出,围观的闲人也越聚越多,李德謇心中的疑惑慢慢转变成愤怒,眼看着就要有失控的势头的时候,穿越者他们终于赶到过来救场了。
“小姐!小姐您慢些呀!要是小姐有了什么磕碰,我可该怎么向公爷交代啊!”
“哼,没出息。是你们太慢了,都离家这么远了,就算真有什么磕碰有能如何?本小姐就高兴骑马骑这么快!”
“小姐说的是,小姐说的是,是小的多嘴了,该死该死。”
王珏玉搭完戏正想着怎么帮她下马,少女却只腰肢稍扭便一跃而下,脚尖刚点地就迈开步向城门走去,可见其有些身手,难怪那几个绑匪要持续对她下药。
“都进城吧,我想先沐浴,浴桶中要放许多香花,买衣服的事情,之后再说。”
玉手举过头顶,却只够敲到李德謇的肩甲,明明脸上脂粉尽落,明明衣裙布满褶皱,那小小的身躯却走出了豪迈的气势。围观的人群自动分成两边,其中竟有不少人都发出感叹的声音,都好奇她到底是哪家的奇女子。
…………
“李公子,真是对不起啊。我知道这样做确实有些让你难堪,不过这也不止是为了我自己的名节,也是能让李将军的处境好过一些的办法。还请你看在我们两家交情的份上原谅我吧。”
冯海珍此时身上裹了好几层随便找来的细布衣物,洗完澡后,头发都还没干就来道歉。此时四个男人聚在穿越者的客房里围坐在一盏油灯旁,李德謇已经从王先生那里听说过了她之所以会有那种表现的原由,虽然他对杜构事不关己看乐子的死样十分不爽,但既然计策已然实行,也只能硬吞下这事态由不得自己反对的事实。
“大局为重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冯小姐不必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王先生,计策是你想出来的吧,那接下来你是打算怎么做啊?”
被人安排的滋味当然是不好受的,尤其这还是只有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下的计划,小李对先生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言语间透出了不少的怨气。不过穿越者现在并没有精力去在意,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想出办法把历史引到有利于自己期望的局势的方向上去。
“现阶段还不需要对原计划做出什么改变,就凭我们几个人也没办法影响高层的决定,按照计划做到最好就行了。从之前的情况可以分析出,目前是明显是出现了一伙想要逼迫耿国公反叛、或者说至少是想要让其他不明就里的人认定耿国公会造反的人存在。他们之所以绑了冯家小姐,应该就是打着诱使冯家做出些过激行为的主意,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今天他们之所以这么爽快地将冯小姐交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能把绑架的事赖在李公子身上。当下的形势是我们陷入了被动,敌暗我明,使得我们能做出的应对很有限,不过么,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珏玉又把现况复盘了一番,但这些在已经认命心死的李德謇听来都是只会让他烦躁的废话,言行中很是夹杂了些不耐烦。
“行啦行啦,王先生,你就直接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就行啦。”
“……首先,李公子和冯小姐要多在人前互动交谈,让人们知道你们在一起行动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以至我们能连她被绑架的事情都可以否定掉。接着,最好是闹出些有话题性的动静,好让冯小姐身在豫章的消息传出去,方便冯家的人找过来。最后,等冯家人到了后就可以出面说明清楚原委,如此,这一难就算是捱过去了。”
“我们不能把冯小姐就这么送回岭南吗?杜构都已经向关中传信说明情况了,我们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才行吗?”
“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你还记得那伙歹徒里有一个带着制式横刀么,说不定他们是奉了哪里的都督之命才做出绑架冯小姐的事。”
“你是说设计陷害耿国公的是官兵?”
李德謇其实心中早已想过这种情况了,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江南的地方当初都是自己父亲招抚的,实在是不愿意承认在这里会有人盘算着陷害他家。
“江南的都督和刺史多是归顺而来的豪杰出身,尤其是那几个投效的敌将,都是被朝廷削夺了大半实权资本后才得以留存。而自大唐建立以来,整个天下就仅有耿国公的势力分毫未损,与其相较再次一等的,便是已经入朝的原幽州的罗艺和吴地的杜伏威了。就他们二人的下场,那两场平叛的战事结束后很多人都因为军功而升官得赏,不排除会有人贪心眼红动了歪心思。”
众人听王先生提起了这两个与叛乱相关的名字,气氛一下就沉重了下来。两个异姓王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下场都是不太好,现在相似的霉运降到了冯家和李家头上,确实是不应该随便应对。
“那……先生认为当如何是好?”
“在事情结束之前就先一直呆在城里吧,只要我们还在城里,不管是哪方势力应该都不敢把事情闹大,但要是因为急着送回冯小姐而出了城,野外能设计埋伏的地方可就太多了。如今天色已晚,等明日天亮后德謇你就陪着冯小姐去买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等实在走不动了便去找个酒楼吃饭。这几日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反复出门购买物品,举止也要尽量招摇一些,尽可能地多转几个店家,使得消息能尽快传播出去。”
“但是现在我们身上的钱财也不多啊,怕是没有办法支撑这计策的实行吧。”
“不用花钱,只要在店里挑挑拣拣消磨些时间,最后不买就行了,不如说,当店家得知你们公家子女的身份后可能还会争着送礼攀附呢。只要能够引起外界关于你们的话题,顺便收几份礼交几个朋友都不是问题,不过也要当心其中也有可能会混进歹人的同伙,你们两个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啊?你们三个不跟着吗?”
“我们要先去为防范歹人动用武力袭击做些准备,起码明天是肯定顾不上你们了,现在形势本就不利,要想破局怎么也要赌上个几次。好啦,这世上是没有完美的计谋的,与其担惊受怕耗费心神,你们还不如早点休息为好。”
“但是……我还是……”
虽然经过白天那一场惊慌李德裕现在确实很疲劳,但心里却还是乱得很,总是觉得王先生的野路子有些不妥,无奈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更好主意,杜构和隗善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最后竟是要冯海珍来劝慰他。
“诸位如此尽力为我思虑已经让小女子万分感激了,实在不敢奢求万全,请李公子莫忧。我觉得先生的计策已经足够好了,明天我会主动去想该说什么话的,之后公子只要随便附和便好。哦,对了,为了表现出亲密的样子,明日开始在人前你要叫我阿珍,而我会叫你阿謇。”
宽慰的话听起来有点酸,颇有种挑衅的味道,小李将军心中生起一团火焰将烦闷烧干,一气之下就答应明天和她演对手戏了。
“好!那么阿珍,妳明天想要买什么物什,就趁现在来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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