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隔着皇宫三条街,有一条不起眼的街道,树木葱茏,藤蔓纵横,遮天蔽日,墙上爬满湿漉漉的爬山虎,道上铺满苔藓,灰暗潮湿。整条街只有一个院落,整个院落只有一道门,门钉锈蚀,斑驳掉色。很少有人出入,也极少惹人注意,这里几乎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就在这个被遗忘的院落里,昏暗的客厅内,居中高位坐着一个胡子拉碴,袍子肮脏的怪人,旁边站着一位儒士,下方站着四个人。
如果燕无悔看到这一幕,必定大吃一惊。下站四人竟是大燕国大司马窦通、大司空魏祥、大司徒严步俭和大总管冉妥,都是大燕国朝廷、军方、皇宫大内最有权势的人物。此时这些人都规规矩矩地垂手侍立着,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居中高坐的是燕无悔的亲弟弟燕无华,当年的剑王,曾经的大燕国大司马。如今已无人知道剑王了,只有一些皇室老人知道他被称为疯王。
据传剑王当年,能征善战,统领燕国兵马大权,其父也就是老皇帝,本来打算传大位于他,不过老皇帝驾崩时,他正在远征羯国,燕无悔乘机上位。剑王燕无华返京后就疯了,也正因为疯了,才保住了一命,从此再无剑王。
后来燕无悔酒后指着疯疯癫癫的燕无华,斥道:“癫疯无状,成何体统,罢黜亲王,改为疯郡王。”
“诸位都是大燕国位极人臣的人物,本王能够请来诸位,荣幸之至啊。”燕无华目光炯炯注视半晌,终于开口了。
“不敢!门主在上,属下等这厢有礼了。”下站众人异口同声回道。
嘛意思?门主?如果燕无悔在场,必定要惊掉下巴。
当年剑王统领燕国兵马大权时,多次远征羯国,曾一口气追杀羯国大军五千里,俘虏羯国皇帝。剑王劳师远征,毫无后勤补给,乃是兵家大忌,让剑王信心十足的依仗,就是铁狼卫,他麾下头号铁军。
铁狼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威震天下,然随他最后出征羯国返师途中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对外宣称连年征战,损耗过度,再也无法组成建制。
真正的铁狼卫却是隐姓埋名,开始了潜伏,有一部分去了燕无涯的军中,有的甚至加入了羯国军队。
同时铁狼门在民间悄然崛起,其骨干就是当年的铁狼卫,而门主就是燕无华。外人只知道大长老莫辞管理帮务,也就是站在他身后的儒士,号称神机先生,无人知道真正的门主却是眼前这位疯王,甚至连下站四人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铁狼门有钱。当年剑王出征羯国,老皇帝驾崩,燕无悔趁机上位,剑王和莫辞就做了打算,将所有缴获秘密转移,作为以后东山再起的资本。
铁狼门有实力,这些年并没有扩张,而是尽量低调,低调到几乎没人注意到它的存在,然背后却通过种种手段,把朝廷内大小官员变成铁狼门成员。
大司马窦通本来就是铁狼门副门主,他当年是剑王麾下将领,对剑王有着神一般的崇拜,不过在返京后,却表现的处处刁难剑王,主动投靠燕无悔,获得了燕无悔的信任,接替剑王成了大司马。他是剑王安排一枚暗子。
大司空魏祥,铁狼门选择了从他一根苗儿子身上下手,先把他独子魏筱巩拉进帮,再以魏筱巩性命相要挟,逼迫魏祥加入。魏祥现在位列铁狼门十长老之末。
大司徒严步俭,虽然督查百官,却如他名字一样“眼不见”,是个和事佬,得罪人的事都让袁纯这样的手下去做了。不声不响,他掌握了太多官员的隐私和把柄,故而人脉极广。
铁狼门为了拉他入伙,费尽周折,然严步俭深谙官场之道,在江湖又游刃有余,软硬不吃,泼水不进。莫辞绞尽脑汁也没得手,后来花大价钱买通了他身边婢女,暗中给他下了颗脑神丹,这才收入帮中。脑神丹发作后,生不如死,只能定期服用解药,严步俭只好死心塌地成了铁狼门的人。不过铁狼门也没亏待他,让他担任了二长老。
冉妥却是自己找过来的。冉妥掌管监天司,早就留意着铁狼门了,越观察越是心惊,他把朝廷官员与铁狼门的关系画了一张图,顿时明白了,这是剑王的暗势力,几乎囊括了朝廷所有高层。人家剑王现在都不用夺权,便已经手握大权,把燕无悔架空了。
他是个聪明人,赶紧跑来剑王府,把监天司遍布天下所有密探的网络图献出来,做了觐见之礼。还满脸淌泪道:“剑王,老奴打小进宫伺候先皇,深受先皇大恩。先皇本属意于剑王,然燕无悔趁乱篡位。如今大燕国走到这个地步,都是燕无悔暗弱所致,老奴恳请王爷出山,重振大燕雄风。”说罢磕着响头,额头流血如注。
袁纯虽然术数、心术上造诣极深,但他的地位距离高层尚远,对高层那波诡云谲的手段,缺乏了解,且出生太晚,虽然知道剑王这号人物,却没有纳入视野,才武断地推测冉妥只能走燕无涯那条路,让冉妥暗暗嗤笑。袁纯哪知冉妥的出路不在后燕,而是眼前的剑王。
“大家都是一家人,本王也就不客气了。”这些人都是帮中长老,也不需客气,燕无华战场上杀伐果决,说话也是单刀直入,语调沉缓说道:“大燕国苦燕无悔久已,以致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现在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
“门主请吩咐,我等万死不辞。”众人齐声道。
“好!今夜子时,以出兵斩杀陆丰为借口,打开宫门,本王亲自带人进宫逼宫。”燕无华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门主,老奴有一事禀告。”冉妥颤巍巍地说道。
燕无华:“讲!”
冉妥:“那个陆丰可能是假的。”
燕无华:“杀!不管真假,只要牵扯到‘丰帝起’童谣的人必杀。”
冉妥:“门主,什么时候动手?”
燕无华:“这事宜早不宜迟,今晚子时,和逼宫同时动手。”
冉妥:“老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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