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郡使者与甄氏商队在村口扎营的当夜,寒泉矿洞的石室燃着松明火把。
赵云铺开牛皮地图,冀州十三郡的盐铁产地用不同颜色的炭笔标注,渤海湾的盐滩处画着密集的齿轮,与常山所在的真定形成斜线——那是他在现代记忆中重构的盐铁战马贸易网。
晒盐法若传至渤海,甄氏能控制幽州七成盐利。
月婵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乌桓牧场,
但他们缺的是去除氯化镁的技术——石胆水沉淀法,才是精盐的关键。
她取出墨家秘典,翻到金石篇,泛黄的竹简上绘着矿物反应图,与现代化学方程式暗合,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依赖乌桓马,若甄氏垄断战马贸易
袁绍需要我们的工械,甄氏需要我们的技术,公孙瓒需要我们的覆灭。
赵云打断她,目光落在案头的盐铁互市券竹简上,陈封刚用乌桓互市符盖了印,
但更重要的是,老吴他们需要一个安身之所。
他举起青铜腰牌,
工籍制度,才是根基。
石室外传来锻铁声,老吴正带着匠人调试新制的刮盐器——木柄缠着碳纤维,比寻常木柄轻三成,却能承受十倍拉力。
赵云忽然起身,推开石门,清冷的月光混着矿洞热气,映出匠人学徒们围在锻压机旁的身影。
一个少年正用窥筒观察铁水,筒口的玻璃片是月婵用石英砂烧制的,能清晰看见熔液中的气泡。
老吴,
赵云走向锻铁台,新锻的弩机扳机泛着蓝光,
若让你当工师,管二十个匠人,可愿?
老吴的手顿在锤头上方,浑浊的眼睛忽然发亮。
他曾在河内被贵族呼来喝去,如今腰间的工字腰牌虽小,却比任何爵位都重:
少君此话当真?俺老吴...俺能封爵?
凡改良器械、发明新法者,按功赐田宅、免徭役。
赵云提高声音,让所有匠人听见,
若能造出连发五箭的弩机,工师爵可世袭——就像军中的百夫长。
学徒们的窃窃私语中,一个年轻匠人忽然站出:俺能改良水轮的轮叶!
他指向正在运转的八角水轮,
若把轮叶弧度再增三分,水流冲击时能减少水花飞溅——昨日俺用陶土试过!
月婵眼睛一亮,这正是她昨日算筹推演时卡住的细节。
赵云却只是轻笑,从袖中取出块刻着齿轮纹的木牌:
明日随月婵先生画图纸,若成,赐田十亩。
他转向老吴,
你带的徒弟里,可有能琢磨碳纤维绳编甲的?
锻铁声忽然停了。
老吴盯着赵云手中的蓝铁枪头,那是用新渗碳法制成的,枪缨处的蓝光在暗处格外醒目:
少君,俺昨夜试着把炭丝嵌进弩机望山(瞄准器),准头能提两成...就是不知道咋固定。
用石胆水浸泡的鱼胶。
月婵立刻接口,
墨家粘金胶配方,混着碳纤维粉,可粘金属与木材。
她忽然从袖中取出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
这是今早炼的蓝铁,比寻常精铁多三成硬度——老吴,你说用来做弩箭箭头如何?
老吴的呼吸骤然急促。
作为匠人,他从未想过能参与这样的讨论——不是被命令锻造什么,而是共同琢磨如何改进。
当赵云说起科研功爵制时,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墨家作坊听过的百工皆可进身,此刻竟在这寒泉矿洞成真。
次日正午,甄氏商队启程赴渤海。
三十辆马车装载着晒盐所需的竹筛、刮盐器,以及五名匠人——为首的正是昨夜提议改良轮叶的年轻匠人李青。
月婵特意在车队最前方安置了指南车,车中木人始终指向南方,陈封盯着木人转动的机关,忽然低声道:
赵少君究竟是...天人,还是墨者?
都不是。
赵云望着商队扬起的尘土,
我们是工道——让匠人挺直腰杆的工道。
他转身时,腰间的青铜腰牌与月婵的九连环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声,惊飞了竹梢的夜鸦。
与此同时,矿洞深处的听瓮网络传来新的震动。
张三趴在七具不同形制的陶瓮旁,忽然按住其中一具:
正北方向,有铁器拖拽声!车轴用的是榆木,却混着青铜部件的异响——是袁绍的铁矿车队!
赵云皱眉,袁绍此次运来的铁矿比约定多三成,显然是想探察常山卫的真实产能。
他望向正在教匠人辨识旗语的月婵,五色旗在洞口随风扬起,红代表铁,蓝代表盐,白代表马——这是即将建立的工械讯语系统的雏形。
让老吴把锻压机开到最大转速,
他忽然对张三道,
再派斥候去井陉道,在险要处埋听瓮——公孙瓒的探子,该到了。
暮色中,王修被引入矿洞参观。
当他看见十二架锻压机同时运转,水轮带动的齿轮组如星轨般转动,匠人用窥筒观察熔液、用刻度盘调整转速,震惊得说不出话。
最让他心惊的是墙上的《工械图》,不仅画着弩机、甲片,还有未完成的连弩车草图,齿轮与弓弦的组合让他想起传说中的墨家机关术。
此等技艺,若献于朝廷...
王修的声音发颤。
朝廷?
赵云冷笑,指向正在记录锻打次数的匠人,
去年冀州大旱,朝廷的赈灾粮到真定时,已被贪吏克扣七成。这些匠人,曾在田里饿死妻儿——
现在,他们靠双手挣田宅,比等朝廷赏赐靠谱。
王修默然。他忽然注意到匠人腰间的青铜腰牌,与士兵的铁制腰牌不同,刻着的工字周围环绕齿轮,分明是新立的爵秩。
当他离开矿洞时,听见深处传来月婵的声音,正在向匠人讲解表面渗碳法,混着《考工记》的语句与现代术语,竟毫无违和。
三日后,甄氏商队传回消息:渤海盐滩启用引潮—滩晒—淋卤三术后,首日出盐量比旧法多两倍。
陈封的密信中附着乌桓战马的鬃毛,另有一行小字:
公孙瓒的使者已到甄氏,欲购常山甲胄——某以工械不外流拒之。
赵云将密信投入火盆,看着火星飞舞。系统界面的文明熵值已达1000,距离解锁初级电报系统只差一步。
月婵忽然递来块打磨好的蓝铁,上面用墨线画着简易电路图:
墨家秘典说石胆之精可引天雷,你看这蓝铁与银枪的共鸣...
她的指尖划过枪缨,蓝光与蓝铁同时亮起,在石壁投下齿轮状的光影。
赵云忽然想起系统初次觉醒时的强光,想起脑海中交织的现代与古代记忆——或许,所谓的文明锚点,正是让这些超越时代的技术,成为保护匠人与百姓的甲胄,而非权贵争权的工具。
当夜,老吴带着新制的三连发弩机来见。弩身缠着碳纤维绳,扳机处嵌着蓝铁部件,比旧弩轻两斤,射速却快三成。
赵云扣动扳机,三支弩箭几乎同时射中二十步外的靶心,箭头没入半寸——那是普通弩箭做不到的穿透力。
少君,
老吴擦着汗,眼中有泪光,
俺给这弩起名寒泉,就像咱矿洞的水,看着冷,却能锻出最硬的铁。
赵云抚过弩身上的工字刻痕,远处的水轮仍在轰鸣,听瓮传来井陉道平安的震动。
他知道,当甄氏的盐车驶向幽州,当常山的匠人开始拥有自己的爵秩,一个以工械为根基的势力,正在汉末乱世的缝隙中悄然扎根。
而即将到来的公孙瓒与黄巾军,不过是这场科技突围的第一道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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