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啼哭的魔音响起的前一刻,老者就站在了孙科的面前,双手背负在后,于是无论魔音还是血光都在老者的位置前开始分流,未能伤害到无论老者还是孙科分毫。
孙科看不到老人的表情,他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像分流的攻击不是因为他的强大,而是出于不愿意伤害到老人的心意。
从孙科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位女子在撞入光圈的前一刻,转过头来向老者露出了笑容。
孙科不知道她怎样才能露出那种笑容,笑得那么自信。
浓郁的血光布满了她的躯体与面容,但是她清秀的面容上却有着贤淑与聪慧的美丽。
尽管她正高速地移动着,可是在她舞动自己的身躯之时,依然能感受到温柔的风情。
这是只有他和老者才能看到的,这位女性的最后微笑,笑容只是针对老者,而孙科之所以能够看见是因为他不巧就坐在老者的身后。
……
“为了这份事业,阿清也走了。”
老者背对着孙科说出了这句话,其中的怅然难以言说,只是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着沉重的忧伤。
“她好像很开心。”
“是啊。”
想必她在生前也是尊贵的存在,可是如今却为了某个目标献出自己的生命,孙科也对她产生了敬意。
在这样充满了血腥味和火药味的环境,便是孙科也变得多愁善感,或者说是死亡这件事在不断地催促着他,催促他做出改变。
“出色的偷袭,可是……肮脏的血幼族最后的圣女,令人作呕的罗刹女,竟然一开始就选择了这种自杀式的袭击吗?”
天空中的威严的金色巨脸变得扭曲,作出因为委屈而哭泣的表情,然后变为粉尘扩散开,将滔天的血光驱散。
随着天空逐渐变得清晰,露出了天空中残破的光圈,以及几道略显狼狈的白色人影。
“听闻冥王已死,为争夺王位地界将迎来几千年来未有的乱世,所以你们这些弃民才不管不顾要与我天界殊死决战,妄求为地界争取几百年的时间……”
一位气宇轩昂的天神向前有了几步,右手在身上掸了掸,俯视着地面,淡然开口:
“不过,在没有了邪鲁斯并且三大神器全部失踪的情况下,你们凭什么与我们战斗?”
他们刚一开口,便侮辱了那位被称作“罗刹女”的女性。不仅老人捏起了拳头,几尊魔神也表现出些许急躁,底下的血婴和众魔物更是愤怒异常,原本因为兴奋而猛烈异常的攻势再度加强,天空军眼看着便节节败退。
光圈被毁大概就意味着没有了支援,天空军处于劣势似乎就代表了天空一方的失败,然而对于这一切,高高在上的几尊天神却一点也不在意。
又一位天神走向前,探手抓过一丝血气放入鼻中,闭着眼细细感受,最后陶醉地叹一口气。他拍了拍第一位走向前的天神的肩膀。
“弥撒,你若如此诋毁罗刹女,就会让我们这些天界上人显得没了气度。”
弥撒伸手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拿开。
“子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子因并不理会弥撒,对着地面众人露出惋惜的表情。
“继邪鲁斯之后,罗刹女也陨落了。”
怜悯的情绪出现在子因的双目。
“如此一来,那惊艳了一个时代的五人,地界便全部都失去了。”
罗刹女的袭击以及己方所处的劣势,似乎并不足以让天神们的内心出现波澜,他们根本没有去做任何的补救措施,只是自顾自说起了话。
“确实仅剩下的一个罗刹女并不能为地界保障什么,我也不了解你们这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弃民有多么希望乱世来临,更不知道你们为此是怎样不择手段让罗刹女情愿牺牲自己……我只知道我很钦佩你们的愚蠢。”
子因述说着自己的想法,而包括弥撒在内的其余天神也都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你们不会以为我天界果真如此不堪一击吧……老实说——我并不觉得罗刹女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罗刹女死了,弃族迁居以后地界最为辉煌的时代也就结束了,是你们亲自埋葬了那个时代。既是如此,那么地界的最后一个时代,也就跟着结束了。”
……
那女子化作血光消失以后,飞舞的紫色及蓝色火焰便燃烧得愈发旺盛。有些血色的飞屑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孙科摊开手接住了一些,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温暖在手心绽放,又有些许风吹一般的凉意在刺激着皮肤。
血屑在手心很快融化,正如它轻飘飘地出现一样,又回归了虚无。
死亡。
孙科能够在其中感觉到死亡。
那女子死了,在她死去以前已经有了无数的死亡,在她死时也出现了无数的死亡,在她死后死亡仍然在继续。
异火燃烧了尸体,理所当然就会留下灰烬。
燃烧尸体的异火还诞生了更多的颜色,让天空看起来有些妖冶。
天空军不再鲁莽地进攻,大概是领悟到己方所处的劣势,开始一步一步往后撤退。
然而这片天地虽然广阔,对于天空军来说却已是无路可退。地界的军团仍然在源源不断地出现,天空军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
最开始是神圣吟唱的发动者发生了变化,她们不再歌唱,而是张开翅膀来露出身体,飞向几位天神身后的位置,也就是那破碎的光圈残余之所。
当神圣吟唱停止以后,孙科发现老人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
……
曾经,那是很久以前了,关于那个时候的事情孙科根本记不清楚——大概在不久的将来日渐模糊的记忆就会变得具体,孙科有这样的预感——但是现在,只有几幅画面闪现在他的脑中。
穿着靓丽的青年男女对着他微笑,他们的青春靓丽都体现在对物质的膜拜之上,目光一刻不停地追求着色彩更加鲜艳的美味——那种只在身体停留一小段时间的事物。他们总是光鲜亮丽,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思,所以那微笑既是淡淡的,也是充满善意的——这莫大的垂怜、伟大的施舍。
孙科曾经觉得那样很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消遣,还有大把的金钱挥霍。世界之大,那得是多么幸福。
只是如今、现在,心里却很麻木。突然想到的这样的画面以及幼年时的感受,对此孙科却连叹息也懒得在心里发出。
也有高大的男人轻轻抚摸他的脑袋。那男人挺高的个子,满身的肌肉,穿得不比那些青年靓女差,只是穿得很少,将将能够蔽体而已。他把大块肌肉全都露出来,简直像是要把它们卖出去,他不微笑,当他放弃俯视当时年幼的孙科而蹲下身来时,孙科吓了一跳。
年幼的孙科已察觉出他与青年靓女的不同,似乎有一层自卑弥漫在他的身上。他不笑,但是当他轻轻抚摸孙科脑袋的时候,他看着孙科的眼神,就像是在传递什么,像是在包容什么,像是在感受什么,像是在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