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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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夜晚时分,西柳还留在唐浩的房内,:“我们都有事干,你一个人想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早知唐浩秉性的她自然不会认为这个自己爱慕的男人会作壁上观躲清闲,相反,支开所有人的举动更显得他要做的事不想让其他人涉险。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唐浩并没有明说,毕竟他打定主意想去成都跑一趟,这个可没法跟西柳他们解释,虽然游戏的特性并不会因为他突然出现在青城派而让宝清道长感到意外,但这事还真没法合理地解释。

“那就好,”见唐浩没有明说,西柳也不再追问,“早些歇息吧,我回房了。”她笑着在唐浩脸颊上轻轻一吻,起身飘然离去。

“唉~要是真的多好啊,”虽然情绪价值上跟西柳的这段感情早已拉满,可终究只是虚幻。

第二天一早,两个唐浩在书房内说说笑笑,专等萧大侠夫妇到来,“嗬!西柳姐姐这易容术,完全看不出来破绽。”同样精于此道的霜绯看到两个唐浩站在自己面前,仔细分辨下竟无法看出孰真孰假。

“兄弟,”萧大哥开口道:“我与绯儿这就出发,咱们三日后见!”一拱手,夫妇二人转身离去,门外的荆魁也早已收拾妥当,等着两人一起出发。

“梧凤大人,庄里上下均已交代过了,主母月前在庄内部下的星宿阵也已各司其职,您就放心吧!”小希换了一身适合谈买卖的衣服走了进来,“唔,你俩此去金风楼需得便宜行事,老邓那自不必说,那李楼主刚在端阳节上输给了我们,指不定会发什么癫呢。”唐浩与金风楼二当家邓宇私交不错,跟那个楼主李春方也有些交情,不过此人极好面子,虽说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却有个爱出风头的小毛病。

“晓得,”西柳呵呵一笑,内力压着嗓子:“本庄主说些软话再送他几桩买卖,这有事也变得无事了。”这当然是昨晚二人商议下想出的对策。

“好好,竟然连说话的声音也与我极为相似,”唐浩不住地叫好,“生意上的事小希都知道,金风楼就交给你们了,但要牢记,若是嗅出味道不对,切勿冲动,随便找个理由回庄便是,咱们从长计议。”

“好,”两女齐声答应,也转头出了门。

“呼…阿土仔在庄里应该没事,”整个山庄重要人物倾巢出动以前并不少见,一般的武林混混来挑事靠着小希和荆魁训练出来的护院庄人也能轻松摆平,可如今有了之前天龙教闯庄的先例又只剩下阿土仔这个孩子一人,唐浩还真有点不放心。

“大人!”众人离庄后没过多久,唐浩原准备起身前往传送大厅再去川蜀走一遭,却被门外庄人的一句话拦了下来。

“进来说,”唐浩端坐在书桌后招呼外面的人进来,“大人,庄外有两个女子持凰羽令求见,希总管不在属下不敢擅专,请庄主示下。”

拿着凰羽令应该不会是来挑事的,但这时候来了两个女子,实在想不到来人是谁。

“让她们进来吧,直接带来书房,”唐浩决定见见再说,“大人…其中一位好像受了挺重的伤,门口的兄弟正在救治,您看…?”庄人答道。

“嗯?”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我亲自去,”语音刚落,雷神疾进身法迸发,唐浩身如炮弹般弹了出去。

一阵疾风拂过,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山庄门外,“让开!”唐浩袍袖鼓荡,以柔劲推开围拢着施救的众庄客。

只见四名庄客抬着的竹架上,那位妙龄少女身着的黑袍被血浸透,面纱仅剩半幅挂在耳际。清儿左肩三道爪伤透过早已溃烂的绷带沁出泛着诡绿的毒血,看那血痕竟呈北斗七星状排列,再看她身上其它竟另有三处严重的外伤,若不是她从小练武底子好,又有雪青带着的伤药简单处理过,怕是熬不到山庄就得丢了命。雪青急扯唐浩衣袖:“是倭寇里使的‘七杀爪’,爪尖喂的是断肌蛊!“通晓毒理的雪青看清来人马上向师父唐浩说出清儿所中之毒的来历。

五月的雨气在山庄药庐的窗棂上凝成水珠,唐浩看着桌上那一堆雪青特地带回来的一些杀手残兵,抬眼望向竹榻上气息微弱的清儿,服下九转还魂丹的清儿这条命是保住了,如今还需要细心照料。雪青紫绸襦裙沾着干涸的闽江泥,五色软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正在用银针挑开清儿肩头溃烂的绷带。

“四月廿三夜,倭寇十二艘龟甲船趁雾突袭琅岐岛。”雪青指尖发颤,从清儿腰间伤处挑出一枚生锈的倭刀碎片,“陆总镖头带三百义军死守礁岩,福州水师却出尔反尔以‘检修’为名避战,我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清儿突然呛出黑血,药庐里瞬间漫出一股腥臭味:“他们用的弩机...咳咳...刻着军器监的元丰款...”她扯开残破袖口,露出焦黑的臂上皮肉,“少镖头为护我们突围,中了三枚霹雳砲...总镖头见此情景,红着眼冲入了敌营…”

阿土仔抱着药罐愣在门边,十岁少年忽地将薄荷叶塞进清儿口中:“师娘说这个能止疼!”他踮脚擦拭伤者额间冷汗,袖口沾了血污也浑然不觉。

“五月初一退潮时,我们在滩涂发现这个。”雪青抖开油布包裹,半面残旗浸透海盐,金丝绣的“金丰”二字下压着福州牢城营的调兵手令,“秦姨为保护这份证据,孤身引开追兵...”

窗外惊雷滚过钱塘江,雨幕中传来信鸽扑翅声,阿土仔熟练地解下鸽足铜管,管内素笺寥寥数字:“万蛇窟阴涧,三十军汉,腐毒侵脉。”新月状刀痕割破纸背,正是秦夫人独门手法。

“娘…”,信鸽有灵,此刻循着清儿飞来,想必当时秦夫人就想到了她们若是顺利逃出生天会前来凤仪山庄求救。

唐浩并指抚过倭刀裂口,天山折梅手震落层层海锈,刃身暗纹竟与福州军器监锻铁图谱完全吻合。“阿土仔,去书房把桌上那个黑色的盒子帮师父取来。”

少年奔向檐下时,雪青正伸手指在染血的舆图上:“师父,琅岐岛东礁有处暗流...”她指尖划过墨迹晕染处,“倭寇每次突袭前,潮汐都比钦天监预报早一刻钟。”

清儿双刀铿然架住她躺着的那张榻上,刀光映出她眼底血丝:“倭船吃水线不对!本该载盐的货船,龙骨却比官船还重三成!”她突然扯出腰间皮囊,倒出半块带链的船锚铁环——正是水师艨艟特有的双扣锚。

雨势渐收,暮色浸透窗纸。唐浩看着经过救治后已经沉沉睡去的清儿和精神极度紧张了几天如今瞬间松懈下来同样昏睡过去的雪青:“阿土仔看顾好两位姐姐,师父去去就来。”随后拿着阿土仔捧来的盒子暂时离开了药庐。

“是!”少年重重点头,怀中《神农本草》悄然翻到腐毒篇,书页间夹着师娘唐西柳为他手绘的各类解毒草图样。

“嘁,被摆了一道,”很显然福州府发生的事情与慕容家父子脱不了干系,唐浩理了理思绪得出结论,“这下只能暂时放一放西南那边了,”就算自己本事再大也分身乏术,甚至原先的安排都得因此而改变。

“哼,”唐浩打开匣子取出其中静静躺着像信号弹一样的东西,“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咱也不是没有朋友!”说罢,“嘭”地一发焰火直冲云霄,“陆总镖头,我不会让你们死的不明不白的。”虽然交情不深,但唐浩对陆家父子印象不错,尤其是他们那份为国为民的侠义心肠更是让唐浩打心底里佩服。

第二天一早唐浩看了下清儿的情况,“雪青,你清儿姐姐还需要悉心照料,”他看着已经换上干净衣服梳洗打扮后恢复往日模样的大徒弟,“需要什么吩咐阿土仔去拿,这几日你们委屈下暂时住在药庐里好随时照应。”

“阿土仔,这是你雪青师姐,”少年昨晚在两位姐姐身边守了一夜都没合眼,此刻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师父出门去找你师娘和小希姐姐,她们我就交给你了。”昨天阿土仔的表现让唐浩很满意,虽然能明显看出他焦急的模样不过却没有因此失了方寸,说明山庄上下对他的培养目前来看是成功的。

“是!”一夜没睡的阿土仔大声答道。

“师父,我姐姐呢,”劫后余生的雪青不由想起了亲人,霜绯回到山庄后就写了信分别送往金丰镖局和大理给两地的家人报平安。

“你姐姐跟姐夫出去办事了,就在昨日你们到之前不久,三日后就回来,别怕,”唐浩温柔地安抚着,“你们师姐弟俩要好好相处哟。”此刻有个性格纯良敦厚的小孩子阿土仔陪着雪青,能缓和她持续紧张的情绪。

正午时分青砖小院里飘着龙井茶香,易容成唐浩的西柳正襟危坐,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这是她观察了唐浩许久注意到的细节。

小希倚着院门啃青枣,忽然噗地吐出枣核:“庄主这叩杯三轻一重的习惯,主母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话音未落,院墙外掠过玄色衣角,真正的唐浩踏着游龙身法飘然落地,把小希给呛得直咳嗽,半颗青枣咕噜噜滚到唐浩脚边。

“庄主!?”唐西柳下意识摸向腰间软剑,又硬生生收住——此刻她可是顶着唐浩的脸,“可是庄里...?”

“福州府的义军出事了,清儿受了重伤,昨日你们离庄后不久雪青护着她到了山庄,”唐浩目光扫过石桌上的漆器样品,“金风楼的事查得如何?”

唐西柳顶着唐浩的脸答道:“昨夜扮作你与李春方谈漕运生意,他特意开了船坞让咱们验货。”她指尖轻点货单,“三十艘新船的龙骨用的都是岭南杉木,没有辽东料。”

小希突然用刀尖挑起块木屑:“邓二当家更实在,当着咱们面劈开三根梁柱验年轮。”她靴尖碾碎木块,“说是金风楼祖训——木料不实,沉江祭河神。”

槐荫忽地晃动,唐浩袖中滑出半枚染血的木刺:“清儿中的毒还需西柳回去看看,”虽然有雪青在旁照料,但对于毒理解毒这类事,多个唐门出身的西柳在旁辅助总是好些的。他屈指弹飞木刺,正钉在货单“验讫”二字中间,“既然金风楼是清白的…”

“这就回庄。”唐西柳整了整衣衫,顶着唐浩的脸起身发号施令,“还得给李当家留个话。”她提笔在货单背面草书“货优价实,再约佳期”,连字迹转折的顿挫都与本尊如出一辙。

小希取回双刀收刀入鞘时带起阵风,恰好吹干了墨迹。院外忽然传来伙计的吆喝:“庄主,希总管,李当家的差人送冰镇杨梅来啦!”

“搁门口吧。”假唐浩沉声应道,喉结滚动的弧度都仿得精妙。待脚步声远去,三人从侧门悄然离开,只剩槐荫下两碟杨梅鲜红欲滴——金风楼的心意,终究是清清白白晾在了日头底下。

暮色染红钱塘江时,李春方捏着“货优价实,再约佳期”的字条,指腹反复摩挲着唐浩特有的笔锋顿挫:“这位梧凤庄主,当真雷厉风行。”

邓宇拎着未启封的绍兴女儿红苦笑:“后厨煨了三时辰的东坡肉,倒便宜了伙计们。”他忽然拍了下楠木桌,“早知该把宋嫂鱼羹换成快船送去!”

管事捧着一颗未动早已不冰的“冰镇杨梅”进来:“凤仪山庄的人走得急,轿子都没叫。”

“这才是做大事的做派!”李春方抓起颗杨梅塞进嘴里,酸得眯起眼,“去,把船坞西仓那批岭南沉香备下——下回宴席,定要请庄主品鉴咱金风楼的镇楼之宝!”

江风穿堂而过,卷起货单上尚存的墨香。邓宇盯着“再约佳期”四字突然大笑:“人家这是给咱们留脸面呢!昨夜劈开梁柱验货时,那位希总管的刀...”他比划着八斩刀的弧度,“离我靴头只差半寸!”

码头上,最后一艘货船正升起金风楼的赤帆。帆影掠过江面时,隐约可见帆绳系着的平安结在暮色中摇晃——与凤仪山庄带回的那枚,同样鲜红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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