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棋逢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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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漫过西禅寺的飞檐,唐浩推开禅房门时,蓝璇正在烛光下擦拭着被排成一排的瓷瓶。听到动静,她头也不抬:“庄主这夜游的毛病,西柳妹妹怕是没少念叨吧?”

唐浩反手合上门:“嘿嘿,劳门主挂怀,去而复返不知…?”蓝璇早已于解毒完成那天之后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这时候又出现在西禅寺,唐浩还真不知道她的目的。

“毒理精妙,虽已解了,但到底是什么毒...值得细究,”她突然抬眼,指尖轻点其中一个药瓶,指甲上绘着的靛蓝蝶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当年华元化虽想到了解毒之法,如今我却想看看到底是何种奇毒。”

唐浩在蒲团上坐下:“明日我要去趟鼓山矿洞,就是乾达婆关押秦夫人之处。”

蓝璇手中瓷瓶“叮”地轻响:“哦?”她唇角微扬,“二月唐门一战,那老毒婆从冠峰大哥的手底下溜了,这次...”她从药囊取出一枚银饰,机关弹开露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我倒是也想会会这个‘前辈’。”

窗外木鱼声规律响起,晚课僧人的诵经声隐约可闻。

“辰时动身?”蓝璇收起银针。

“辰时。”唐浩点头,“寺外榕树下。”

“那就定了,”蓝璇起身时发间银铃轻响,将一个小瓷瓶留在案上:“近日新配的辟瘴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老毒婆若真在矿洞...”

“那就看你手段了。”唐浩淡淡道。

晨雾未散,山间草木上还凝着露珠。唐浩与蓝璇站在矿洞入口处,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洞口藤蔓垂落,岩壁上青苔斑驳,与半月前秦夫人被囚时相比,显得更加荒凉破败。

“看来我要找的人确实撤干净了。”唐浩拨开垂落的藤蔓,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蓝璇却没有立即跟上,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几处几乎不可见的压痕:“庄主留心,”银饰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有人来过。”

蓝璇指尖轻抚过一截断裂的藤条,孔雀石手链在腕间微微发亮。

“这里被重新布置过。”她声音很轻,蛟绡伞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藤蔓切口太整齐,像是...”

话音未落,三枚透骨钉已从岩缝激射而出,唐浩衣袖轻拂,金钟罩内力在身前半尺处形成金光屏障,毒钉如同撞上琉璃,纷纷坠地。几乎同时,蓝璇的蛟绡伞旋开,伞面特殊织料将溅起的毒液尽数弹开。

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机括声,唐浩揽住蓝璇腰际,身形如游鱼般向后滑出丈余。只见他们原先站立处塌陷成坑,数十枚毒蒺藜从坑底爆射而出,唐浩左手虚按,天山六阳掌的灼热掌劲将毒蒺藜尽数熔成铁水。

蓝璇蛟绡伞柄轻转,三根细如牛毛的碧磷针射向洞顶阴影处。一条垂挂的赤链蛇应声坠落,尚未落地便被伞尖挑飞。她突然蹙眉,蛟绡伞急速回旋,挡住从侧面岩壁射来的连弩——箭尾银丝在阳光下泛着诡谲的蓝光。

唐浩右掌画弧,雄浑内力将银丝弩箭尽数引偏,洞外却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二十余名黑衣人无声地封住了出口。为首之人轻抚腰间玉佩,毒雾在他脚下自行分开,露出精心布置的蟠龙纹路。

“久闻梧凤庄主武功盖世。”来人声音温润如玉,“今日这九连环,不知可还入得了眼?”

蓝璇伞尖毒芒隐现,唐浩却只是负手而立,连衣角都不曾乱过分毫。

龙纹面具在火光中泛着幽光,龙尊手中描金折扇轻摇,二十余名黑衣人手持连弩呈扇形排开。狭窄矿道内,唐浩衣袖轻拂,金钟罩气劲将射来的毒箭尽数震落,脚步却不停,带着蓝璇退至中央空场。

空场四角的火把突然自燃,照亮了十余个身形佝偻的怪人——他们皮肤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指节粗大如铁钩,喉间发出“嗬嗬“的嘶鸣。

“药人...”蓝璇蛟绡伞微微压低,“是南诏秘传的傀蛊。”

龙尊的折扇“唰”地合拢,声音带着几分赞赏:“这位姑娘好眼力。”他面具下的目光在蓝璇身上停留片刻,“既然识得此蛊,若是不请姑娘破之,倒是本尊失礼了。”

唐浩不动声色地移步将蓝璇护在身后,他注意到这些药人行动虽缓,却恰好封住了通往矿洞深处的路,而身后的黑衣人已重新装填好了弩箭。

“小心他们的指甲。”蓝璇低声道,蛟绡伞面泛起诡异的蓝光,“沾了腐心草。”

龙尊折扇轻点,黑衣人突然变换阵型,唐浩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如游龙般掠出,天山六阳掌的灼热掌风将最先扑来的三个药人震退,那些怪物撞上岩壁,却仿佛不知疼痛般再次爬起。

蓝璇蛟绡伞旋如满月,伞骨机关迸出数十道碧芒,将右侧的黑衣弩手逼退。她突然将伞柄一转,伞面“蓬”地喷出紫色烟雾,笼罩了大半个空场,同时大喊一声:“闭气!”

那些来不及后撤的黑衣人中有好几人不慎吸入烟雾后霎时间口吐黑血浑身抽搐着软了下去瘫倒在地上,惊得剩余的人忙捂住口鼻连连后退,包括面具下的龙尊都暗自闭气以免吸入毒雾。

同时唐浩则是双掌一分瞬间将金钟罩内力外放,在两人周身凝出一口硕大金钟屏障丝毫不受尚未飘散的毒雾影响。

随后他双掌阳炎暴涨,至刚至阳的掌力将傀儡药人逼得连连后退,那些怪物遇热后皮肤竟开始龟裂渗出黑色黏液。

龙尊见状,折扇突然展开,以斗转星移之法将两支回旋镖引向唐浩后心,却不想因对方的护身罡劲还没近身就被挡了下来。

见毒人一个个即将爆裂开来,唐浩左掌拍向地面,一把抓住蓝璇借力腾空而起,避开药人爆炸而喷出的毒液。

半空中,蓝璇抓住时机,蛟绡伞尖突然射出一道银线,缠住龙尊左腕。面具下传来一声轻“咦”,龙尊折扇如刀斩落,银线应声而断——却见断口处渗出碧绿液体,沾在扇面上“滋滋”作响。

“好毒的丫头。”龙尊声音冷了下来,突然折扇一挥,“撤!”

剩下的黑衣人从怀里摸出烟火弹砸向地面炸出团团烟雾并借着掩护如潮水般退去,空场中只余满地药人爆裂后的毒液和断裂的弩箭,证明方才的激战并非幻觉。

查看了下周围确认再无威胁,“门主且看看此处还有何线索,”唐浩留下这句话便身如紫电疾射而出,雷神疾进全力施为下几个起落便截住了撤退的龙尊一行人,黑衣人们立即摆出防御阵型,却见龙尊折扇轻抬,示意他们退下。

“慕容少主,”唐浩负手而立,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琵琶骨的伤好利索了?”

龙纹面具下的眸光骤然一冷。突然,他折扇“唰”地展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芒——

“噗!噗!噗!”

扇缘如刀,瞬间划过最近三名黑衣人的咽喉,余下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龙尊身形已如鬼影般穿梭其间,折扇开合间血花四溅,不过眨眼功夫,十余名黑衣人尽数倒地,每人的致命伤都在咽喉一点朱红。

唐浩眉头微蹙,这手法快得惊人,与他在少林寺交手的那个“慕容小子”判若两人。

“多谢庄主挂怀,”龙尊慢条斯理地甩去扇上血珠,声音依旧温润,“不如请庄主亲自试试如何?”

他突然折扇一扬,三道凌厉气劲呈品字形袭来,唐浩衣袖轻拂,金钟罩护身劲将攻势尽数化解,那龙尊却已鬼魅般近身,扇骨直点唐浩璇玑穴——

“叮!”

唐浩食指轻弹,天山折梅手的巧劲将折扇震偏。两人错身而过时,龙尊左手突然变招,一记参合指直取后心,唐浩身形微侧,右手画弧,看似随意的一掌却让龙尊不得不急退三步。

“这斗转星移,”唐浩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倒是比之前精进了不少,看来慕容少主很用功啊。”

龙尊面具下传来轻笑:“庄主手下留情了,”他突然大氅一展,如黑云般飘向密林,“改日再领教。”

由于这慕容小子与先前判若两人,担心他如那个死而复生的老慕容一样莫名其妙实力暴增,出于谨慎唐浩并未追击,待他回到矿洞入口,正遇上探查归来的蓝璇。

“如何?“

蓝璇摇头,蛟绡伞尖还滴着某种绿色液体:“机关已毁,毫无头绪”她瞥见唐浩袖口的一道焦痕,“交手了?”

“嗯。”唐浩望向密林深处,“先回西禅寺。”

山风掠过,吹散最后一缕血腥气,远处树梢上,一枚青铜指环在阳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午时末两人已经出现在禅房内,院里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蓝璇将蛟绡伞斜靠在案几旁,指尖轻叩茶盏边缘。

“天龙教...”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在这里本姑娘没兴趣陪他们玩。”突然抬眸,眼中寒芒乍现,“但若还敢打蜀中唐门的主意——”

“咔”的一声,茶盏在她手中裂开一道细纹。

唐浩将新斟的茶推过去:“矿洞可还有线索?”

“干净得过分。”蓝璇松开茶盏,任由裂痕渗出茶汤,“连腐心草的痕迹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她眉头微蹙,“这手段…不像那老毒婆一人能做到的。”

窗外传来僧人午课的诵经声,蓝璇突然起身,蛟绡伞“唰”地展开:“我这就启程去唐门。”银饰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冠峰门主和飘飘姐可能了解个中手段。”

唐浩起身相送:“有劳了。”

“你自己当心。”蓝璇行至回廊忽又驻足,伞尖轻点地面,“那个戴面具的...并不简单。”

待那道蓝色身影消失在寺门外,唐浩整了整衣袍,径直朝金丰镖局方向而去,禅院古柏上,一只知了突然停止了鸣叫,翅膀上沾着些许诡异的蓝色粉末。

未时三刻,金丰镖局前院的青石地砖被晒得发烫。唐浩跨过门槛时,几个趟子手正在阴凉处检修兵器,见他进来纷纷行礼。

正厅内,秦夫人正在擦拭短刀,孙同和翻看着医书,史毅则对着沙盘推演战术,见唐浩进来,三人同时起身。

“矿洞有埋伏。”唐浩开门见山,目光不经意扫过厅外走动的仆役,“是天龙教的人。”

史毅一拳砸在案几上:“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可有什么发现?”孙同和放下医书。

唐浩摇头,故意提高声量:“机关布置得很精巧,像是提前知道我会去。”他余光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幸好没带帮手,否则...”

厅外一个老仆端着茶盘进来,手腕稳得没有一丝颤抖。秦夫人接过茶盏时,短刀在鞘中纹丝未动。

孙同和捋须沉吟:“看来是庄主行踪被有心人盯上了。”

“未必是我们这边走漏风声。”史毅突然起身,阴阳棍在青砖上划出一道白痕,“我这就回府衙要求复职,让王大人通报靖王殿下。”

秦夫人冷笑:“那个书呆子知府?”

“好歹是朝廷命官,”史毅整了整衣服,“前线海防若被天龙教钻了空子...”

唐浩微微颔首:“有劳史捕头。”他转向秦夫人和孙同和,“义军这边...”

“粮饷已经补齐。”孙同和从袖中取出名册,“三日内可重组两队人马。”

秦夫人短刀入鞘:“抗倭才是正事,没工夫跟这些邪魔外道纠缠。”前日典礼结束后,义军上下也听说了礁石村遭袭的消息,“那群官军不知道靖王殿下能不能镇得住,”四月那场大败正是因为官军水师配合不力导致,陆氏两父子也因此丧命,所以秦夫人对官军不太放心。

“靖王殿下治军有方,”孙同和在独自撑着义军的时候听说过南巡的那位王爷因情况紧急而接过指挥大权领军打退了猖獗的倭寇,所以对靖王观感很好,“想必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他说的那种情况自然就是四月时发生的事了。

“唔,孙大师说的对,”秦夫人点点头,“不过海防千里,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助力,我们义军如今已然恢复了些元气,该为闽地海防出力了。”

窗外蝉鸣依旧,唐浩望向镖局对面的茶楼,二楼窗口,一个伙计正在擦拭桌子,动作自然得看不出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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