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教，”唐浩没再废话，“你跟他们暗中都做了些什么勾当？”
该来的还是来了，雷炳文无奈地闭上双眼，被押来的一路上他已经猜到凤仪山庄不会无缘无故帮那张岱来夺自己的位置，虽然不知道天龙教哪里得罪了眼前的这位梧凤庄主，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不说话？”雪青今天在左脚踝间戴上了一串铃铛，只见她轻轻一跺脚，悦耳的铃声回荡在地牢里，而那只毛茸茸的蓝色小蜘蛛却像得到指令一般从雪青掌心跳下，一蹦一蹦地朝雷战而去。
“不…不要…”眼见儿子即将受苦，雷炳文赶忙出言阻止，“庄…庄主，我想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哦？”唐浩饶有兴致地看着雷炳文，“说说看，”同时略微摆了摆手示意雪青且慢动手。
“雷某愿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但请庄主放我那孩儿一条生路，”雷炳文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只要你说实话，你们父子的命，我都不要，”唐浩悠然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地牢里的那张方桌，而雪青则早就收回了那只莹蓝色小蜘蛛，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生肉让蜘蛛停在上面进食。
“天龙教是去岁秋后与我帮联系的，”雷炳文把心一横，他并不相信梧凤会信守承诺，但事到如今负隅顽抗必死无疑，只能碰碰运气了。
“那人自称夜叉，是八部众之一，”雷炳文继续着，唐浩微微点头，虽然自己从未见过夜叉，但既然雷炳文提到了八部众之一，就说明这老头暂时没有耍花招。
随后雷炳文便将这大半年来漕帮上下与天龙教的生意往来倒了个干净，但他极力否认了自己知道狄武暗中与紧那罗勾结运送“血罗丹”入汴梁的事。
“那么，虎跑泉边的事你知道多少？”唐浩头一歪，雪青适时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正是从虎跑泉边挖出的匣子里装着的暗紫色毒粉。
“这…”雷炳文一时语塞，要说狄武那贼私底下与天龙教暗通款曲他是真的完全被蒙在了鼓里，那虎跑泉的事他可是安排儿子雷战亲自带那三个天龙教的使者去干的。
“你要老实点哦，”雪青取出随身银针以针尖沾了点毒粉举到雷炳文面前，“那边躺着的那个可是完完全全试过这毒粉的威力了呢。”
“什…”雷炳文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竟如此狠辣，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
“说吧，”唐浩目光如箭直射雷炳文，“虎跑泉的事我要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其实唐浩最好奇的就是为什么天龙教明明埋下了毒粉却不下毒，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
“唉…”雷炳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事我知道，那是夜叉手下的人，他们找到我让我派人带他们去虎跑泉边找一个僻静处埋一个东西，以便在今年霜降那日对杭州城里的贵人们…”
“所以你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唐浩截住话头。
“他们对我说是的能让人昏睡三日却不伤害性命的秘药，”雷炳文继续着。
“哼哼…昏睡三日？”雪青轻蔑一笑，“你看看，这东西难道只会让人昏睡吗！？”说着，她一把扯开依然昏迷着的雷战的衣服，十几日前在他身上试毒留下的条条暗红色毒脉如今仍触目惊心。
“战儿！”直到现在雷炳文才真正相信亲儿子中了毒，“喊什么！早解了！”雪青不耐烦地瞪了雷炳文一眼。
“这个你不会不认识吧？”唐浩取出那截暗红色穗子，“你儿子身上那枚双鱼玉佩上的，天龙教的人在埋下这些毒粉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嫁祸到你那宝贝儿子头上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让雷炳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啊，他完全没料到天龙教竟然还有这手借刀杀人的毒计。
“像你这样的蠢货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唐浩不想再继续下去，他已经明确抓到“霜降”这个重要信息，“最后问你个问题，汴梁城那位裴兄，是你自己的靠山，还是与天龙教也有关系？”
“裴大人…”情绪受到冲击的雷炳文此刻已完全没有再隐瞒的心思，“我与他相识二十年，我帮某些在汴京的生意多得裴大人照应…”
“我们走吧，”唐浩温柔地拍拍雪青的肩头，小徒弟今天的表现他很满意，“你清儿姐姐还在等我们一起吃饭呢。”
“今日午时，我安排人送你们出去，日后是死是活，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雷炳文最后听到的，是唐浩临离开地牢前抛下的这句冰冷的话语。
巳时二刻的日头攀上药圃竹篱，阿土仔扎马步的剪影在青石板上缩成了团墨，偶然路过的庄人侍女们看到这一幕纷纷低头掩嘴轻笑。
清儿第三次揭开攒盒纱罩，蟹粉冻凝出的油花已结成半透的琥珀膜，她特意将雪青惯用的青竹筷搁在向阳处，好让那粗心的丫头一眼就看到。
鎏金回廊第九扇花窗的光斑正落在账册“中秋修缮”条目，小希指尖点着后厨新拟的单子：“徐婶要换杉木蒸笼三十六屉，演武场青砖报损七十块。”
“小希去办便是，”西柳腕间羊脂玉镯磕在砚台沿，惊飞了偷啄朱砂的麻雀，她抬眼看了看两腿已经微微发抖的阿土仔，想到自己虽未与唐大哥成婚育子，却已有了个如亲子的徒弟，一抹浅笑悄然攀上了嘴角。
“清儿姐！师父！”雪青清脆地嗓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她已卷起袖子坐在了石桌旁等着师父和姐姐开饭，“…”清儿默默摇了摇头，走过去紧挨着雪青坐下，在她面前的碗碟里已经多了一块自己最爱吃的桂花糖糕。
“大人，”唐浩刚端起面前那碗鱼羹，荆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庄门外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唐浩边走边问，“她自称是渡心斋的罗晴，”荆魁答道。
“罗晴？”唐浩有些意外，“莫不是洛阳有变故？”这样想着，唐浩加快了脚步。
“庄主，事态紧急，失礼了，”来到山庄门外，罗晴依旧是一身青白色襦裙，扎着江湖女子惯常用的高发髻马尾。
“无妨，罗掌事请随我来，荆魁，请萧大哥和主母一起来书房。”唐浩侧身一让，请罗晴跟自己先行一步。。。
“什么！？宝光禅师他…？”西柳一阵错愕，唐浩的书房里几人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为何罗晴这个渡心斋杭州分坛的掌事会亲自来传递消息。
“宝光禅师在赏兰大会上突然昏迷不醒，就如活死人…”刚才罗晴的话还回荡在唐浩脑海里，“罗掌事，”西柳的声音把唐浩的思绪拉了回来，“那绝剑门和威远镖局的西门门主以及关总镖头如何了？”
“两位前辈无事，但西门公子和关少镖头却不太乐观，与禅师一样，昏迷不醒水米难进，全靠他们两位的父亲每日传功，怕是只能拖时间了。”罗晴语气沉重。
“你们渡心斋的姐妹有没有事？”唐浩想到先前拜托她们渡心斋驰援洛阳武林并假借参禅名义进驻了白马寺，宝光禅师已经出事，若渡心斋弟子再有意外的话，洛阳武林同盟可就真的群龙无首了。
“在白马寺的是商师妹，目前无事，”罗晴提到了个令人安心的名字。
“商姑娘在的话还好些，”唐浩迅速做出判断，这位灵晔仙子可没有这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不过不管如何，现在洛阳的危机就在眼前，自己必须马上赶去洛阳。
“多谢罗掌事，今日情况紧急就不留你用膳了，”唐浩拱了拱手，罗晴本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作揖回了个礼便在荆魁的指引下离开了。
“大哥，西柳，洛阳武林危机，我必须先行出发赶过去了，”唐浩迅速做出安排，“庄内仍由大哥坐镇，以防贼人有不轨之举。”
“西柳，我今日便出发，你做些准备明日带上雪青、荆魁骑快马直奔洛阳。”宝光禅师等人的症状显然是中了怪毒，光凭他唐浩可没法解决。
“晓得，兄弟且去，家里万事有大哥在！”
“好，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争取尽快赶到洛阳，唐大哥，你可得小心啊。”西柳为唐浩整了整衣襟。
“拜托了，”唐浩给了二人一个肯定的眼神，转头走向了书房后面的传送阵大厅。
“庄主？”愁眉苦脸的绝剑门门主西门临海在门下弟子的禀报下，赶到了门口，“西门门主，闲话待会儿再续，带我去看看令郎。”救人要紧，唐浩也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绝剑门。
来到西门子轩的卧房，上次见面还满面红光的绝剑门少门主此刻已形容枯槁，多日水米未进的他全凭父亲每日输送内力吊着一口气。
“请让一下，”唐浩支开了在床边照料西门子轩的绝剑门弟子，随后单掌搭在其胸口，缓慢地将纯阳至尊功内力注入他体内，约摸半柱香的工夫，原本面无血色的西门子轩渐渐恢复了生气。
“庄主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见儿子好转，西门临海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跪倒在唐浩面前，其他绝剑门弟子也齐齐跪下瞬间哭成一片，“门主请起，不是说话的时候，我这就去救关立华！”唐浩不做停留丢下这句话就径直赶往威远镖局，幸亏这绝剑门和威远镖局都在洛阳城内，总算不耽误救人。
来到威远镖局，恰逢关苍南总镖头语气沉重地在吩咐下人准备丧葬事宜，“关总镖头莫急，快带我去立华卧房。”雷神疾进全力施为的唐浩从天而降。
“华儿有救了…”镖局卧房内，关苍南夫妇互相搀扶着脸上布满泪痕，唐浩如法炮制渡了一道纯阳内劲到了关立华体内，一如西门子轩，原本面色苍白如纸的关立华也恢复了些许生气，“关总镖头，我还有事想请问你们，请你先去西门门主那，我跑一趟白马寺！”唐浩轻功再展，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阿弥陀佛！”佛号响起，在看到经唐浩渡气面色恢复如常的宝光禅师之后，他座下的四位弟子同时也是白马寺护寺僧的空见，空语，空闻，空相齐齐松了一口气。
“也是禅师本身功力深厚，”至此，唐浩才松了一口气，有他的内力相助，这昏迷不醒的三人绝对能撑到五日后西柳他们到来，届时再为这三人输一次内力，好帮西柳和雪青两人争取解毒时间。
唐浩取出随身携带的瓷瓶倒出两颗青龙散吞了下去，因刚才救人而消耗的内力瞬间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唐大哥可好？”奉师命进驻白马寺参禅的商琇妤缓步走来，“无妨，倒是你，怕是几日未曾合眼了吧。”唐浩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商琇妤。
“大师突然倒下，实在让人没法安心，”商琇妤两手背在身后，穿着一身渡心斋弟子常见的青白色莲花纹襦裙，显得优雅端庄。
“我与西门门主和关总镖头约了在绝剑门议事，白马寺这里还要你费心坐镇，其他的事我们稍后再叙。”唐浩离开前留了几颗培元丹给商琇妤好让她恢复些精力。
“多谢庄主！”绝剑门内，西门临海和关苍南两位父亲也顾不得自己前辈的身份，双双跪在唐浩身前。
“二位请起，”唐浩最见不得这种麻烦的礼节，赶忙双手暗暗运劲将两人扶了起来，“两位前辈，二位公子为何与宝光禅师一样，突然毫无征兆的昏迷不醒了？”
比起谢来谢去的，唐浩更关心洛阳赏兰大会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西门子轩和关立华的本事差了些，但宝光禅师可即是得道高僧又是武林前辈，这大和尚一手《莲花禅震》的功夫是纯粹靠内力推动的梵音攻击，竟然也会中毒昏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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