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呢?”宁青重新喊来侍女问道。
“尊者昨日已离宫,”贴身侍女回道。
“嘁…走得到快,”前一日宁青已告诉乾达婆她的最终决定,那就是继续与天龙教慕容氏合作联合北辽伐宋,但她提了一个条件,待伐宋成功后,燕国慕容氏需协助他们西夏征伐吐蕃。
可借助的外力又少一个,宁青颇有些后悔没多留乾达婆一天,现如今,她这个太后是否还有将来,都成了个未知数了。
“娘娘,陛下来请安,您看?”侍女请奏。
“出迎!”至少在表面上,宁青还不想与这个“儿子”公开撕破脸。不过,平心而论,虽然毫无血缘关系,李昭霆却也从未失过礼数,母子之间的矛盾并非私仇而是权谋。
“母后,这天渐渐转凉了,儿子命人为母后特意准备了一件狼毫大氅,素日里凭栏观花时也好披着御寒。”李昭霆接过身边太监递来的大氅双手捧给了宁青。
“我儿如此贴心,为娘的甚是欣慰。”伸手拂过狼毫大氅,一股略带尴尬的暖流从手上传来,宁青想到三日后即将发生的对峙,心中竟有些不舍。
“母后,儿子还需看书,先行告退。”宁青回想着李昭霆说完这句后又折返补了一句,“儿子永不忘母亲栽培抚育之恩。”才再次退了出去。
“儿啊…”看着空无一人的太后寝殿,宁青轻抚着那件狼毫氅,竟流下了一滴清泪。
“先生,”练功房内,李昭霆慢慢拆开了左手上包扎的纱布,“三日后,朕与没藏修哥的正面对决就要开始了。”
“听说你要出城检阅梁都统带来的大军?”兴庆府内上上下下都张灯结彩为此做着准备,唐浩也有所耳闻。
“朕要亲政,必须借外力瓦解没藏修哥的势力,居于深宫之中,只会被他处处掣肘。”虽然没有明说,但听上去李昭霆似乎想以武力夺权。
“陛下是想要…”唐浩举手对着自己脖颈一划。
“震慑为主,”肆意杀戮朝廷重臣对年幼的小皇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朕自有分寸。”
“不过,朕有个不情之请,”李昭霆语气颇为无奈,“望庄主护朕…平安。”
“这个自然,”唐浩想起了左掌的疼痛感,他想着回去前一定用给唐冰冰的那个去疤药把这刀痕给消了。
“届时若梁都统、赫连将军他们对你不利,我便带你去我山庄逍遥快活便是。”唐浩哈哈一笑,闪身出了练功房。
“哼哼…逍遥,”李昭霆手指轻抚着腰间玉佩,这枚玉佩还是他刚登基时宁青太后亲手送给他的。
三日后,兴庆府城外观礼台上,少年皇帝李昭霆正在接受梁埋山等人的大礼朝拜,台下站着军容整肃的西夏项州军,朝内文臣武将各自分列在台下左右。
“朕久在深宫,听闻梁都统麾下石猊军威名远播,这次有没有带来?”李昭霆对战阵军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石猊军乃护卫我大夏门户的利器,此次老臣只带了一支百人小队,还望陛下恕罪。”梁埋山谦逊有礼,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在哪?快带朕去看看!”李昭霆说着就要起身前往。
“陛下,现已临近午时,”生怕李昭霆脱离自己的掌控,没藏修哥连忙出言制止,“宫中也已备下接风酒宴犒赏梁将军等人,您看?”
话音刚落,没藏哥那和没藏哥茂兄弟二人就要上前“护”着李昭霆离开。
“诶!朕今日兴致甚高,梁将军,你可饿了?”
“老臣见到陛下正觉神清气爽,腹中何来饥饿之感?”梁埋山稍稍向前一步与小皇帝和没藏兄弟二人形成了三角站位。
“陛下!”没藏修哥是绝对不敢让李昭霆深入军营甚至是进驻中军主帐的。
一时间,气氛瞬间凝固,“没藏卿是觉得梁将军护不了朕的安全?”李昭霆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这…”没藏修哥一时语塞。
“没藏大人勿忧,老臣今日带回本部项州军马五千并其他四路将军合共七千我大夏儿郎向陛下缴令,纵有歹人行凶,亦不怕他!”梁埋山故意装出一副粗犷憨直的武将模样,实则把自己的实力明明白白地展现在没藏修哥眼前。
这也是在警告他,如果没藏修哥狗急跳墙想以拱卫国都的两万铁翎卫与自己硬拼,那这些久经战阵的边塞沙场老兵,绝不会轻轻松松地就被那群在后方疏于操练的卫戍兵所击败,届时各路勤王军一到,便是没藏一门的末日。
“这…”没藏修哥一时语塞,正当他还想着怎么反驳时,意外陡生。
一枚钢钉不偏不倚射入李昭霆脚前土地,“护驾!!”梁埋山大吼一声果断拦在小皇帝身前,“陛下,贼人暗箭,由国都方向射来,老臣护您入帐!”说罢,不由分说将李昭霆护在宽大身体后面,在迅速围上来的一群持盾亲卫的掩护下,抛下尚在迷茫中的没藏修哥等人迅速消失在了军阵当中。
而在暗处射出钢钉的那人却面带微笑,随后身形一动消失地无影无踪,任凭那些循着钢钉方向追逐而来的军士在身后毫无意义地嘶喊。
只是,这一切似乎就如提前演练过一般,太过顺遂。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没藏修哥在两个儿子的掩护下大喊大叫,就在他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的时候,赫连将军又及时补位,“来人!保护诸位大人!”说罢,一队人马立即将以没藏修哥为首的文臣围在了观礼台内。
“赫连将军,你这是!?”任谁也知道他们这是被赫连将军借故软禁起来了,“没藏大人别怕,本将军必护各位周全,来人!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接近诸位大人!”赫连将军紧接着部署手下亲兵把皇宫亲卫与没藏修哥等人完全隔离开来。
瞬间吃了哑巴亏的没藏修哥就意识到,他的软禁计划没成,现在自己反而被软禁起来了。
皇帝遇袭暂避项州军大营的事很快传入朝堂,紧急情况下,赫连将军手下的又一队人马以保护为名团团围住了宁青太后的寝宫。
“李昭霆…好手段,”宁青自知大势已去,此刻,即便那梁埋山是因为谋反而劫持了小皇帝,也与他们没藏兄妹无关了。
“哟!皇帝陛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唐浩神色轻松,散着步走进梁埋山的中军主帐,此刻帐内只剩下稳坐主将大案后面的少年天子李昭霆和以梁埋山为首的几位卸下戎装的保皇派将领。
“庄主,不得对陛下无礼,”梁埋山虽然欣赏唐浩的超凡实力,但他这么对自家皇帝,还是让梁埋山有些不适。
“梁将军,”倒是李昭霆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今天这出戏是他早就跟唐浩商量好的,也是唐浩分别提前告知了梁都统和赫连将军。
小皇帝的想法很务实,不论没藏修哥有什么安排,与其被动拆招不如主动出击,这样一来他可以借助向自己效忠的项州军势力和以赫连将军为代表的老臣一派,二来,也可借搜捕“刺客”一事宣布兴庆府戒严,借机搜查没藏一党罪证,至于能不能抓住“刺客”,那倒是不重要了。
只是这里面唯一需要赌的,就是梁埋山的忠诚度,但正如李昭霆下决定前心里所想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拼一把终究一辈子会成为没藏兄妹的傀儡,所以他接受了唐浩开玩笑似的建议——歃血为誓,但说到底,这就是李昭霆的一场豪赌。
“二哥,小弟敬你,”朝堂的事自然得由李昭霆他们自己处理,此刻唐浩叶玄兄弟二人正在兴庆府的客栈里把酒言欢,距离小皇帝阅军那日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
“哈哈,客气什么,”唐浩没个正形的半躺在榻上啃着鸡腿,跟正襟危坐的叶玄形成鲜明对比。
“等小皇帝处理完紧要的事,我就该回去了,你看好你老丈人啊。”目前叶玄的身份已成为梁埋山的亲兵护卫,今日梁埋山被召入宫议事,所以叶玄抽空来客栈找二哥喝酒闲聊。
“二哥,岳丈大人能如此顺利,全仰赖你的帮忙,小弟佩服至极。”叶玄哪懂得唐浩这些歪门邪道的把戏,他眼里这个二哥简直神了。
“好了好了,你也别太高兴,”唐浩坐直了身子,“三弟,你毕竟没有官身,这边事情差不多了就尽快带着清洺回灵鹫宫吧。”
“嗯?”叶玄有些迷茫地看着唐浩。
“没藏修哥是被夺权了,”唐浩一口喝完碗里的酒,“你能保证不会出现下一个没藏修哥吗?”剩下的话唐浩没有说出口,但他从叶玄若有所思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位一身正气却有些木讷的三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又过了三日,唐浩从叶玄口中得知,小皇帝对没藏一族的清洗并没有下死手,虽然不知道李昭霆从哪学来的隐忍克制,不过唐浩倒是挺佩服他的帝王心术。
要找些这帮当官的人的把柄,自然是毫无难度,更何况没藏修哥这样的权臣,而李昭霆除了罢了他的相位之外,并没有做其他更严苛的处罚,反而念及其当初的拥立之功还在兴庆府给没藏修哥安排了个宅子供他居住,只是下了无诏不得出府的禁足令。
至于其他没藏一派的官员,李昭霆则是交给了以赫连将军为首及一干文臣按律处置,不过根据小皇帝的意思总体上还是保持了克制。
“皇帝陛下,马上亲政了,还泡在练功房里呢?”唐浩临走前最后一次见了李昭霆一面。
“先祖青天子文治武功乃我辈后人楷模,朕绝不可懈怠。”李昭霆没有回头,继续一招一式地对着木桩练习拳脚功夫。
“哈哈哈,不错不错,”唐浩又不请自拿,端起皇帝的驼乳自顾自喝了起来,喝惯了之后这股淡淡的腥膻味他竟然觉得还不错,反倒是那个皇帝近侍老太监憋得脸通红,但李昭霆没有表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庄主今日若有闲暇,可否在此等朕一个时辰?”李昭霆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句。
“我没事,陛下有何吩咐?”唐浩好奇起来。
“朕要去给母后请安,”李昭霆接过老太监递来的棉巾擦汗。
“哦?她不是…?”唐浩想着没藏修哥都被打压了,那他的亲妹妹宁青太后估计也不太好过。
“她,是朕的母后。”换上常服后,李昭霆冲着唐浩释然一笑,翩然离去……
一个时辰后,还是在练功房内,李昭霆正摆开架势对着什么人。
“皇帝陛下,江湖规矩,切磋前要互通姓名,本庄主,凤仪山庄,唐浩。”唐浩没再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
“朕,大夏天子,李昭霆!”
……
“客官,你要走啦?”唐浩正在收拾行装的时候,客栈小厮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
“是啊,该回家喽。”唐浩打包着在兴庆府里买的东西,这些都是带回去给山庄众人的礼物。
“嘿嘿,客官,不急着走,喏,”小厮将点心放在桌上,“今日陛下与太后同乘去为前线归来的将士们祈福,小店特为贵客们准备了这道驼乳连心酥,客官吃完再走,小心烫口!”说罢,小厮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嘿嘿,连心连心,”唐浩拿起这道精致小点,“外壳酥了,自然连心。”
离开前,唐浩先去了一趟霹雳门,逗留西夏大半个月,秦殇和深入西夏打探的杨兴二人此时也回到了门里。
“庄主!?”他俩都没想到唐浩会来霹雳门。
“哈哈,你们小两口好恩爱啊,”过年前见了一面到现在已过了十个月,秦、杨两人早已成婚,这秦少门主已经正式成为了杨家的媳妇。
“庄主亲临,实乃我霹雳门之幸,”门主秦泰听说唐浩来了也匆匆赶来。
“秦门主客气,我来讨碗酒喝,叨扰了,”其实唐浩此来还有其他目的,毕竟西夏一事是秦殇亲自来山庄送的消息,那杨兴则不畏艰辛亲自带人深入西夏军营打探的消息,唐浩来找杨兴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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